叶苏苦笑道：“不是不便多说什么了么？我看你说的一点也不少。”他看着在一旁赌气的伊莉雅，就笑着说，“你们是不同类型的女子。世俗的归世俗，宗教的归宗教，这样不挺好的吗？”

伊莉雅回味了几遍“世俗的归世俗，宗教的归宗教”，觉得还挺有味道的，便点头道：“我知道了。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到了玫瑰城，一定会遵守你的政教分离政策。”

“不是遵守我的政教分离政策，而是遵守克瑞尔的。就在我出发来北境的前一天，我已经任命克瑞尔为玫洛薇联合王国的国王了。不过你放心好了，我会写封信给你，告诉由你来担任玫洛薇教宗的事。”

“你说你把自己一手辛苦建立的王国交给克瑞尔了？就是你那个长得很像艾洛洛女神的扑克脸顾问？”伊莉雅惊叫道，“叶苏领主，你是傻呢，还是傻呢？”

“哈哈哈，”叶苏笑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你也觉得她是扑克脸是吧？她笑起来不知道有多好看，可就是不爱笑。说过她几次，她也不怎么听，就由她去了。”

“究竟是什么让你决定选择她做国王呢？”

“大概是因为她的温暖和勤勉吧。我小时候流亡到玫瑰领时差点被奴隶贩子拐走，多亏她把我救下来，又照顾我至病愈。后来，我成了实习领主，和她朝夕相处，发现她才能卓著，就是不懂变通。再后来，她越来越懂转圜了。而且，她长得像艾洛洛，精灵居民很信服她。”

就在两人闲聊时，灵忆醒了过来，她接过叶苏递给她的漱口水和毛巾简单洗漱了一下，又喝了些热水（火系灵术师烧的），吃了点东西。她看着在空中浮游的“鲲”，奇怪地说：“这只大鲸鱼为什么一直不主动攻击我们呢？”

叶苏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它刚从海里出来时，攻击手段是地上的那条冰线，可以将一切冰封，在受到主教的‘神迹’攻击后消失。之后，它喷出了类似于冰砾的东西，瞬间将我们的一辆马车冻成了冰块，在灵忆发动飓风术后不再使用。这似乎也不能说明什么。”

伊莉雅和灵忆也想不明白，索性不再去想。

叶苏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抱歉地说：“女士们，对不起，我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实在太困了，眼睛都睁不开了。我得再睡一会儿，有情况立刻把我叫起来。”

灵忆拉住了叶苏大衣的袖子，帮他把大衣脱掉。伊莉雅一把抓过了叶苏的手腕，诧异地说：“叶苏领主，这不是玫露可姐姐送给你的灵介吗？它怎么一直是亮着的？玫露可姐姐告诉过我，她的灵介亮着就意味着‘心控术’已经发动了。”

叶苏实在是太疲倦了，他费力地睁开眼睛，“怎么可能？我根本就不会使用心控术。红玫和妈妈也从来没有教过我心控术的咒语，这个手串我就当护身符带带的。”

他见伊莉雅一脸的狐疑，就说：“我是说真的。如果我真的会，早就用了。我总不能拿大家的生命开玩笑吧？伊莉雅大人，你说过灵术是通过咒语触发的。特别优秀的灵术师在心中过一遍咒语就行，而不用念出来，比如说灵忆，这就是所谓的意识触发。”

“关键是，我根本就不会咒语啊，自然也无法通过意识触发。”叶苏指着马车外的“鲲”说，“总不能我想着‘大鲸鱼啊大鲸鱼，你千万不要攻击我们’，它就不攻击我们。我想着“大鲸鱼，你可以攻击我们了”，它就攻击我们吧……我去……我的妈呀……”

就在叶苏说出那句‘大鲸鱼，你可以攻击我们了’时，一直乖乖尾随在他们身后的鲸鱼终于爆发了。它发出了畅快的叫声，张开山洞般的巨口，空中立刻出现了几根六七米长的冰柱，携着忽忽的风声，朝着车队直射而来。

一时间，大地颤抖，官道破碎，砖块乱飞，马儿惊嘶，到处是尖叫声。

叶苏一惊之下，连忙握住了自己的手串，轻轻默念道：“妈妈，我错了，不该乱说话，赶紧让那只大鲸鱼停止攻击吧。”

就在这时，“鲲”发出了痛苦压抑的嘶吼声，似乎被牢牢地束缚住了。它猛烈的攻击立刻停止了。叶苏浑身颤抖地说：“不会吧？没有道理啊，我怎么可能会使用心控术呢……不行了，我真得太累了……灵忆……”

说着说着，叶苏就呼呼大睡了起来。

灵忆赶紧给叶苏盖好被子。她有些担心地对伊莉雅说：“主教大人，叶苏哥哥究竟是怎么回事？刚才那条大鲸鱼举动失常，很明显是受到了心控灵术的影响。但是我可以作证，哥哥真的不会心控术。”

伊莉雅说：“我相信他说的话。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也大概了解了。对了，他作为一个人类是怎么会使用灵术的？他自己说是因为得到了艾薇儿的眼睛……是这样吗？”

灵忆点头道：“确实是这样的。去年霜月狩猎的时候，他什么灵术都不会。后来，他眼睛看不见了，艾薇儿姐姐就提出把自己的眼睛移植给他。”

“克瑞尔姐姐并没有直接摘除艾薇儿姐姐的眼睛，而是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重新培育了眼睛，移植给了哥哥。叶苏哥哥有时候会缠着艾薇儿姐姐唱歌给他听，艾薇儿姐姐随口唱了了几句冰系灵术的咒语。谁知道他重复了一遍后居然触发了冰系灵术。”

伊莉雅皱紧了眉头，“这太不对劲了。在精灵的历史上，只有艾洛洛女神是全属性的灵术师。说全属性可能有些问题，应该是多属性灵术师——诸如心控类的特殊灵术她并不掌握。除了女神外，再无第二个可以掌握两种以上灵术的灵术师。他是怎么做到的？”

伊莉雅仔细地想了想前因后果，又问道：“他是只会冰系灵术，还是说只学习过冰系灵术？”

灵忆讶然道：“这有什么区别吗？非要说的话，他是只学过冰系灵术。他一直觉得艾薇儿姐姐的灵术防御和进攻能力比较强，视觉效果好，学的很认真。红玫姐姐嫁到玫瑰领后，他逐渐忙了起来，就不怎么练习了。我还以为他荒废了，没想到他现在连冰灵都可以使用。”

伊莉雅点了点头，她沉思了一会儿，翻起了叶苏的眼皮看了看，左眼呈淡淡的金色，和艾薇儿的眼睛确实十分相似。右眼……伊莉雅翻起他玫瑰色的右眼，心都差点蹦出来了。

灵忆见伊莉雅神色古怪，就有些担心地说：“主教大人，心控术是不是非常耗费精神？我看哥哥这几天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对，总是昏昏沉沉的，特别容易犯困。”

“或许吧。心控术不仅消耗精神力，也消耗体力。对于人类的身躯而言，这种负荷实在是太沉重了。让他好好休息吧。就按照他的意见，在双子领附近的新月荒原那里奋力一战好了。”

灵忆点了点头，她将叶苏的头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伸出手指，抚摸着那张疲倦的、长满胡渣的脸，眼泪突然流了出来，顺着洁白的脸流到了下巴上，又滴在了黑色的厚布长裙上，成了泪斑。

伊莉雅默默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过了良久才说：“东境之主，你似乎很担心你哥哥呢。”

灵忆垂泪道：“哥哥变得和上次霜月狩猎完全不同了，他想的太多，把自己给压垮了。上次霜月狩猎我们也是抱着必死的念头参加的，但哥哥还有闲心开玩笑。我还记得，我们杀死第一只魔兽后，他抱怨说，‘这只魔兽真不长眼，不先挑皮滑肉嫩的灵忆吃……’”

她用手帕擦了擦泪水，“可是这次完全不同了。这次的他，已经可以使用顶级的冰系灵术，比去年霜月狩猎时不知道强出了多少。可是，他却越来越孤单和焦虑了。我们，尤其是我，无法使用大型灵术，已经给不了他支持了。”

伊莉雅安慰她道：“东境之主，不要这么想。你在他身边，对他而言就已经是巨大的支持了。我们当中，你是他唯一的亲人，虽然我觉得你对他的感情已经超出兄妹之情了……对不起，你就当我胡言论语好了……”

灵忆呆呆地看着马车外漂浮着的“鲲”，似乎陷入了无限的回忆，“你说的没错，我一直都爱着他，可他只拿我当妹妹看。你知道吗？我们刚在花灵学院相见的时候，他不由分说给我买了好多漂亮的衣服，我还以为他要追求我，都想好要怎么答应他了……可惜，并不是呢。”

“后来，我跟着他回了玫瑰领，和他说起过这件事。他一听之后大惊失色，生怕我以后因为些小恩小惠就跟被别的男人给诱惑了，给我买了整整两橱柜的衣服，每个月给我多得吓人的零花钱，说女孩儿要富养，这样才会有足够的底气嫁给爱情而不是其他的东西。”

“我想一直留在他身边，他却把我赶到东境去做了女王。我感谢他给了我一个给自己故国服务的机会，也恨他把我束缚在无穷尽的国务之中，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在玫瑰领做一个无忧无虑、受尽宠爱的小公主。我真的没那么伟大，后者才是我所想要的生活。”

说到这里，灵忆已经泣不成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