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兽世界。

一只巨大无比的红毛狐狸趴在一棵大树下。粗大的树干上挂着几十瓶青霉素，透明的青霉素溶液顺着一根根长长的导管，经过毛衣针粗细的针头输入红毛狐狸的体内。

渐渐地，那只红毛狐狸觉得体内冰凉冰凉的，浑身的高烧也慢慢退了，整个身体都舒服了下来，然后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就这样，七天过后，一度被认为只能静静等死的狐狸一族的族长、黎梨的妈妈黎玖，终于恢复了健康。

它睁开了细长的眼睛，看着穿着人类衣服的女儿黎梨，眼中满是慈爱和感激，轻声低吼道：“黎梨，我的女儿，多亏你从人类世界偷来了这东西，不然，妈妈这次就真的要完了，我们的敌人就要幸灾乐祸了。”

黎梨说：“这不是我偷的，是那个人类之主送给我的。妈妈，您回复健康就好。”

黎玖惊得站了起来，八条金色的尾巴如同八堆燃烧的篝火一般冲向天空，细细的眼睛都勒圆了：“他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送给你？这种比狐丸还神奇的东西估计整个精灵大陆也没有多少吧？至少我之前在精灵大陆时从来没有见到过。”

黎梨说：“是很珍贵，但是并不稀有。您知道这瓶子里装的是什么吗？是青霉素溶液。青霉素就是甜瓜腐烂时上面长得那层青色的霉。人类把青霉收集起来培养，用被称作放射线的东西进行照射增殖，还要经过发酵、提纯等各种工序。这种东西并不是发现的，而是发明的，可以大规模量产，意思就是——他们想生产多少就可以生产多少。”

“什么？！！！”黎玖咆哮道，“想生产多少就可以生产多少？那我们辛苦修炼得到的狐丸还有什么意义？”

黎梨点了点头，“千真万确，这是我亲眼见到的，玫洛薇王国的医药工厂源源不断地生产着这些东西。”

黎玖惊道：“他是怎么愿意给你的？他就想不到你会用来救治我们魔兽的吗？”

黎梨说：“怎么可能不知道？妈妈，我们狐狸在魔兽一族中是最聪明的，为此神灵当年把智慧之主的称号给了我们狐狸一族，一直传到了我这一代。可坦白说，我们比起那个人类来实在是差的远！他说这是为了感谢我救了他的王后和照顾他的孩子。给了我这些西后，我和他就互不相欠。下次再见面，就是你死我活了。”

黎玖忽忽笑道：“你死我活？他还真敢说！”它来回踱了几步，跳到了一座百十米高的小山包上，“他们所谓的神级魔兽，我们还有二十只。上一次如果不是那只鲸鱼太蠢，我们早就回到我们的故土了！”

黎玖绿色的眼睛突然直勾勾地盯着黎梨，“对了，黎梨，你去玫洛薇之前，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杀了那个两次坏了我们好事的人类国王，你为什么没动手？你不会又被自己那些无聊的想法给绊住了吧？”

黎梨撇了撇嘴，“我若是没动手，又怎么会被赶回来？他们刚开始可喜欢我了。”说到这里，黎梨有些失神地看着天空，“再说了，青霉素也就是这几天刚发明出来的东西，我要是杀了他，你也就活不了了。”

黎玖：“也，也是……”它想了想，随即说：“什么？被赶回来？区区一个人类能把你赶回来？”

黎梨觉得浑身难受，就一件一件脱掉了自己的衣服——本来她是打算直接变为拟兽形态，挣裂衣服的，可想想这是红玫陪着自己一块去买的，心里又有些说不出的情愫，不愿意去破坏这些衣服。

她脱掉了洁白的长裙和小衣，漏出了绝美的身体，随即化作了拟兽形态，成了一只红毛狐狸。

变身完成后，黎梨就说：“妈妈，您可别忘了，深海之主也是被他杀死的。他的妻子、妹妹还有首席大臣都是顶尖的灵术高手。杀他没那么容易。对了，今年魔兽老大什么时候发动精灵大陆征伐？”

黎玖说：“今年悬了。前不久，天空、沼泽、丛林、草原和深海几个部落联合向那只大笨蛋施压，说它们再也不愿去攻打精灵大陆，恢复什么魔兽的荣光了——最近这四次精灵大陆征伐损失实在太严重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黎梨抖了抖尾巴，“早弄清楚了。前两次是那个人类国王的妻子艾薇儿干的。我见过艾薇儿，对她使用了‘勘破’之力。她是艾斯特的后人，完整地继承了艾斯特的灵术之力。他们所谓的史诗级和传说级魔兽很难对付艾薇儿。第三次是那个人类国王主导的，那个时候他还不会灵术，却成功地把另外九个灵术师捏合在了一起。”

“第四次，”黎梨莹绿色的眼睛中泛着冷冷的光，“妈妈，第四次是神灵帮助了他们！魔兽老大一直苦苦寻找的凤凰之眼早就成了那个人类国王的右眼了！这是我亲眼看见的，他释放灵术时，右眼变得血一般通红，和凤凰神一模一样！”

“啊？凤凰之眼怎么会落到一个人类的手里？”黎玖惊骇道。

“我也不知道。有一件事情让我比较在意，”黎梨说，“他的首席大臣名字也叫艾米丽娅，她和一千多年前的艾米丽娅女王几乎长得一模一样，虽然没见她使用过灵术，但我能感觉到她身上那股可怕的气息。每次只要她在场，我就觉得透不过气来。”

黎玖想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别多想了。精灵的寿命也就几十岁而已，绝无可能活到今天。艾米丽娅那个蠢货得罪了凤凰神，肯定早就死了！凤凰神不死不灭，根本无人能够夺走她的眼睛！”

黎梨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她本来也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见妈妈这么说也觉得自己是多心了。她躲到了山洞里，看着湛蓝如洗的天空，心里突然难过了起来，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

她想起了在玫洛薇王宫快乐的点点滴滴。每天早上一醒来，都有一个香喷喷的小宝宝睡在自己身边，要是他醒的早的话，就会咬它的耳朵或尾巴。

两位王后对她也很好。红玫王后经常带着她逛街、买衣服，把她当成闺蜜一样，两人动不动就去风零所在的晨星省去泡温泉、晒太阳、潜水、游泳。一直十分怕水的她见到海底五彩斑斓的鱼儿和珊瑚后，惊喜得叫了出来。

艾薇儿王后虽然是南境的公主，但是生性温柔贤淑，一点架子也没有。她早早和黎梨说了，等她的女儿出生了，一定要让黎梨做她的家庭教师。黎梨还记得，自己把手贴到艾薇儿的肚子上时，里面的小家伙和她“击掌”给她带来的触电感。

至于赶她回来的叶苏，对她其实也很好。她心里知道，有那么一段时间，叶苏是真的把她当成自己的家人来看待的，直到花火的出现，让叶苏认清了一个冰冷而残酷的现实——魔兽与人类和精灵根本是不可能共存的。

连她黎梨都做不到的事，其他的魔兽更没法做到了。

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山洞里阴冷潮湿。远处魔兽之王居住的黑宫突然传来了长长的呼啸之声，玫黎心里抱怨了几句，却立刻爬起了身，不顾大雨，朝黑宫冲去。

半个小时候，她出现在了山间的黑宫门前。屋顶尖尖的黑宫完全由黑色的山石建成，没有一丝丝杂色，透明清亮的雨水落在上面，似乎也被染成了黑色，四处游走。山间白骨遍地，一片肃杀气氛。

黎梨自言自语地说：“这次进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出来了。魔兽记仇不记恩，想让魔兽老大看在我当时救它一命的份上就一直对我不闻不问，似乎太天真了。”

我多想对你说一句，我错了。

可是，应该不会再有机会了。

* * *

王宫告急！王宫告急！王宫告急！

玫黎一觉醒来，见不见了黎梨，就不高兴了，放声大哭，就连他妈妈都哄不住他。他哭得撕心裂肺，满脸通红，两只小手小脚不停地挥舞着，任谁也哄不住他。

除了叶苏和红玫、艾薇儿外，其他人根本不知道黎梨出走的事，也不知道黎梨的魔兽身份。叶苏只是解释说，黎梨家里出了些事情，连夜赶回了老家，很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也不知道闹了多长时间，玫黎终于睡着了，王宫里这时才安静了下来。

红玫给玫黎盖上了被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有些狼狈地说：“我自己几乎都没怎么带过孩子，都是黎梨给带的。她乍一走，我手忙脚乱的，还真应付不过来。”

叶苏叹道：“我们也没有办法。再说了，我们不还有艾琪璐女王送来的宫廷保姆吗，她们一定会把玫黎照顾得很好。我知道黎梨已经很努力在克制自己了，但是就和她自己说的一样，她始终是兽性难除，和我们在一起迟早会出事。到时候不是她杀了我们，就是我们杀了她。现在这样对我们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

红玫说：“嗯。我同意你的做法，现在及时切割，他日若在战场相见，彼此都不会也必不会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