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塘村的风流往事
作者:九天玄珍 | 分类: | 字数:43.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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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悄然间的变化
甲鱼离开了生产队,刘旺彻底放下水库管理站的工作回到了三塘村,并安排南瓜佬当了一队的生产队长。
这对刘旺来说可谓是一举两得,一来他把水库站长这个职务卸了下来,他回归了轻松自在。
二来甲鱼走了,一队之前跟二队产生的嫌隙可以更快的缝合,至少对刘旺开展村里的工作要便利很多。
三塘村因为上次两队纠纷带来的波澜在此平息,三塘村又暂时归于平静。
过了不到一个月,田里的水稻黄了。
刘旺召集村民把去年剩的粮食全部分给村民作了口粮,然后就进入了一年一度最忙的双抢。
双抢完成之后,又开始挖花生……
三塘村的生活就像设定的齿轮一样,年年都按照同样的路数运转。
但是从这年的下半年开始,却在开始发生着变化。
秋后天气逐渐转凉,一个下午,熙风和渌云正在给棉红洗澡,刘旺过来,通知熙风马上到他家里开个会。
熙风把棉红交给渌云,自己跟着刘旺就往外面走,走到外面觉得有点冷,又返回屋里披了件外套往刘旺家里去了。
熙水、熙火和村里的其他几个掌家人已经到了,站的站,坐的坐,在聊着一些家长里短。
熙风坐到熙水和熙火旁边,悄悄向两人打听开会是说什么事,两人都摇头表示不晓得。
天擦黑以后,村里的掌家人都到齐了,刘旺家里早已点着一盏油灯,他招呼众人就着凳子挤挤,尽量不要站着。
没人愿意和疤癞坐一块,他自己就干脆直接坐在门槛上。
一伙男人在一起,杂七杂八的就喜欢聊一些加荤加素的话题。
刘旺坐在饭桌的上席,往众人看一眼,然后用力的清一下嗓子,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大家听到村长的声音,停止了说话纷纷转头看向他。
刘旺见自己的示意起到了效果,不无得意的笑了笑,拿起放在桌上的一叠纸看了看。
他眼睛有点犯晕看不大清,于是把油灯往自己跟前移了移。
就这个空档,又有人小声的议论起来,不晓得刘旺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刘旺将纸往油灯下靠靠,终于能看清上面的字,但听下面又响成了嗡嗡一片,于是抬起头看看下面,提高音量说:“你们不要说话了,听我说。”
众人安静下来,刘旺又清了清嗓子说:“今日到乡里开会,乡里要求我们村每个人全部要学习这个文件,各位掌家人学了之后回去转达给自己屋里人。”
刘旺开了场,然后又看了一眼众人,接着便把文件上的文字转化为土话念了出来。
……
疤癞从门槛上站起来,甩下一句:“这是啥事!还专门开会!浪费时间,回去睡觉了!”他说完迈出门槛率先走了。
众人听得也是云里雾里,议论纷纷,也陆续跟在疤癞后面走了。
没几个人明白是什么意思,只在少数人心里留下一些不大好的预感。
官府下了新的法令。
要除旧物、除迷信、除旧风俗。
一天下午,疤癞带了个头,率先把家里的火盆拿到家门口,大张旗鼓的把家里的旧衣物拿出来烧。
疤癞家里也没什么东西,就几件死去父亲留下的衣物什么的,他烧了个一干二净。
他觉得还不够出风头,又把一些其他的物件包括上次昧下的熙风那条凳子丢进去烧,边烧边叫:“烧旧物咯!”
疤癞感觉还不够过瘾,又把家里能烧的不大用得着的东西全部丢进去,火盆装不下,他就直接架在火苗上,管他盆里盆外。
他觉得这样火苗还不够大,干脆提了两把柴禾,全部丢到火堆上面,扬起冲天的大火,卷裹起大量的灰尘,飘落到三塘村家家户户的屋顶。
疤癞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胜利的将军,在火堆旁边嚣叫着:“哦……哦……哦……”
村里的人见了觉得好笑,嘲笑疤癞家里家徒四壁、穷得要命,还在这里瞎折腾,真是:“叫花子锅里没米煮,外面穿花衣。”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个闹剧,觉得好笑。
后来听说外面闹的很凶,有些人把家里流传下来的东西全部都砸掉了,连旧钱也都烧掉了,慢慢的就有更多的人加入到这个行列,很快席卷了三塘村。
当时天气还不是很冷,却家家户户烧起了火盆。
熙风家里也在进行着“扫荡”。
他家里也没什么东西,听说人家家里把一些旧书都烧了,他也把家里以前熙林和邵田用的一些旧书搜了出来。
张左英从自己的箱子里搜出一件古里古怪的衣裳,像是旗袍又像是戏服,还是以前年轻的时候留下来的。
渌云点着一个火盆,有点舍不得的问道:“真的要烧掉吗?”
深田说:“烧了吧!反正也没啥用,听说外面,有人冲到别人家里去搜,搜到了,不仅当场烧掉,有些还把主人家打一顿的。”
熙风皱着眉头,将书本和张左英的衣裳丢进火盆里。
深田又瞥到木屏风上的小香炉,里面还插着几支尚未烧完的香,说着他指着小香炉问熙风道:“那个要不要烧掉?”
熙风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小香炉。说是小香炉,其实就是一个装满沙的小竹筒子。
熙风想想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懒得惹麻烦,就拿下来,把里面的沙倒干净,然后丢到火盆里烧掉了。
到当年挂冬的时节,按照往年的习俗,村里的人要到自己故去的亲人坟头或者江边烧上一点纸钱冥物以示祭奠。
村里有个叫余东莲的老婆婆,丈夫早年因为当壮丁死在了前线,唯一的儿子也被征为了壮丁。
儿子晓得父亲死在前线,打死不肯去,被人用绳子绑了去,后来又在上前线的路上逃跑了,但是没有逃回家。
上面的人找到余东莲家里的时候,她才晓得儿子当了逃兵,那些人把她家里搜了个底朝天没有发现之后才走的。
余东莲收拾好一片狼藉的家,天天盼着儿子回家,可是,直到现在仍是杳无音讯。
可怜,余东莲的丈夫尸骨无存,儿子不知死活,她也只当他也死了,两人连个坟头也没有。
她只得带了一些钱纸冥物到前头江边,烧化了给他们。
余东莲在前头江的一座桥头,摆好了秸秆,再把钱纸冥物摆放在秸秆上,用火柴点着秸秆。
火正蔓延开来,烧到钱纸上,她的眼泪也吧嗒吧嗒的掉到钱纸上。
正在余东莲伤心之际,疤癞不晓得什么时候到了这里,手里拿着一根棍子,把她点的秸秆和钱纸全部一股脑的扫到了江里面。
疤癞边扫边说:“破掉你这个旧风俗老迷信!”
可怜余东莲眼泪还没干,便又遇到一个强人。
她愣了一下神,反应过来之后,疤癞正想往回走,她扑上去就往他身上抓,边抓边骂:“你这个杀千刀剁脑壳的!欺负我这个老太婆啊!”
疤癞这些日子不晓得得了哪里的熏陶,对旧物是特别的敏感,对破旧俗是有如此的强力手腕。
他一脚将余东莲踢翻在地上,然后甩手走了。
可怜余东莲一个老太婆,哪受得了疤癞用尽全力的一脚,躺在地上半天没喘过气来。
待她缓过劲来,他早已经不见人影。
她只得躺在地上嚎啕大哭一场。
余东莲哭完之后滚着浑身泥巴,直接到了刘旺家里,把在江边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刘旺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拿出个解决办法来,最后为了让她先回去,说自己会去找疤癞帮她要说法。
刘旺今天不止接到余东莲一个人的告状,他还听说了很多现在关于外面世界的传闻,使他心里有所忌惮,有些事情他也不敢随意出头。
他考虑再三,虽然头疼但决定还是要去找一趟疤癞。
刘旺上了疤癞的门,疤癞家里显得更是一贫如洗,十分的穷困潦倒,但是他却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
他本来之前因为站长的事对刘旺有意见,也不招呼他,翘着二郎腿说:“刘大村长,有啥事?”
刘旺对疤癞的冷落感觉很不舒服,但还是强自忍了下去。
他自己找了条凳子正想坐下,但见上面蒙着一层灰,他干脆直接站着对他说:“你是不是打了余东莲?”
疤癞假装没有看到刘旺刚才的窘迫,流里流气的说:“是她先抓的我!”
刘旺对他的态度感到很是厌恶,有点不耐烦的说:“再怎么样,也不应该对一个老人家动手!”
疤癞见刘旺语气有点冲,也有点不服气,站起身说:“我是在破旧俗除迷信!”
话不投机半句多,刘旺言尽于此,感觉拿这个泼皮是完全没有办法,只能气愤的走了。
余东莲回到家,饭也懒得做,直接上了床,但是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也不期望刘旺能给她讨个什么说法,只是回忆起这些年来,自己走过的路,吃过的苦。
她在床上默默的流眼泪,但是没有哭声,只非常平静的流着眼泪。
当天晚上深夜,她擦干净脸上的最后一滴眼泪,她感觉自己这辈子的眼泪全部都流干了。
她平静的从床上爬起来,点着一盏油灯,从箱子里找出一身干净的衣裳、一双干净的鞋袜,慢慢的给自己换上。
换完之后她把自己的床铺整理齐整,再把自己换下的脏衣裳折叠的整整齐齐,包括袜子全整整齐齐的码放在床上,又将换下的脏鞋头朝外平齐的放在床底下。
她就着灯光,查看了一遍房间,确认所有东西都摆放整齐了。
她把油灯吹灭,出了房门又把房门带上,然后摸索着在廊房找了一跟大拇指粗的绳子,又摸索着将绳子丢着绕在廊房的楼树上。
她在绳子下面打了一个结,为了让自己走得舒服一点,抽动着绳子将没有结的一端拉了下来,然后表情平静的将自己的脖子伸了进去……
余东莲的邻居见她一整天没开门,叫来了她那死去丈夫的侄子刘思明。
刘思明伸出脚重重一脚踹在门上,没想到门轻易开了,原来门里面没有上闩。
他看到余东莲吊在楼树的绳子上时,吓得“啊”一声大叫,双腿一软跌在地上。
邻居听到声响进去,看到里面的场景,赶紧去通知了余东莲丈夫的其他几个侄子……
刘思明带头,跟其他几个兄弟一起给余东莲办了丧事。
这件事情震动了三塘村村里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