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冷雨淅沥沥地下着, 整个小镇都染上一层昏黄，让人浑浑噩噩，又昏昏欲睡。

许松书跟老婆说着悄悄话, 两人躲在潮湿的房间里, 盖着被子闹了一会儿, 提到了最近的生意。

“现在摆摊不好做, 城管管得严。”

许松书从被子里探出半截身子, 懒懒靠着床头，从桌边抽屉里拿出一支烟，惬意地点燃抽了一口。何氏脸颊有些泛红, 她整理了一下耳朵边的碎发，靠在丈夫的胸膛上, 手随意地画圈。

“哎, 你说……我们要个老二好不好。”

许松书没当回事, 儿子许青这么大了他也要当爷爷了，他不想那二胎的事, 但老婆这么一说，又有些心痒。

“想什么呢都四五十的人了……”

何氏不服气了，掐了丈夫一把把床头灯一开。

“我怎么了，今年才四十二，出去人家都说我才三十！你个老家伙我就问你想不想要, 哎我可听说隔壁老王家添了个闺女, 胖乎乎的……”

许松书一晒, 手臂一摊。

“钱呢？钱从哪里来？你以为养孩子能怀上就行啊, 我说你这婆娘是不是有了, 要不然问东问西干嘛？”

许松书狐疑地盯着何氏肚子，何氏脸一红, 拧了他一把。

“想什么呢！”

“没钱可以借呀，不然要那么多亲戚做什么，你哥那肯定有存款，你找他借去，这头一回借钱他好意思不给么。”

许松书想到哥哥许松林的腿，灭了烟不说话，何氏挺不高兴地推了他一把，气呼呼地翻过身不理他。

门缝里的眼睛默默移开了。

“快去洗澡吧。”

许孟进了许青的卧室，在电脑桌前坐下开了网页，过了十分钟身后的人没动静，有些纳闷地回头看许青。

许青翻了个身，静静地用背对着他，他穿了一件黑色体恤，圆肩细腰，露出的一截后颈白皙细腻，让许孟感到陌生，仿佛躺在那里的不是从小欺负他的堂哥，而是陌生的少女。

消失了一个月，许青变得阴郁而安静，吃饭的时候也不抢着夹菜，随便吃了一点就蔫蔫地放下筷子回房间，许孟以为许青洗好澡了，浴室的热水量却一点没变。

“弟，你说如果你生下来是女孩子，你妈会怎么样？”

许孟本来在浏览网页，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不以为意。

“不存在这种假设。”

许青不说话了，过了很久许孟以为他睡着了，许青又低低地自己回答那个问题。

“我如果是女孩，我活不下来。”

“唔……姨是有一些重男轻女。”

作为许家出生的第一个男孩，许青出生的时候何氏真的春风得意，仿佛全天下就她一个能生出男娃来，可以说许青这么熊，跟何氏对他的教育分不开。

“她从小告诉我，男孩子顶天立地不拘小节，我打了女孩她一边跟学校道歉，一边又告诉我我没错，那个女孩小题大做。”

“她跟我说女孩子不值钱，迟早要嫁人，遇上喜欢的就上，肚子大了就结婚，反正男的不吃亏，未婚先孕还能少给彩礼钱。”

许孟打了个冷颤，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的风扇关掉了。

许青翻身面对他，五官秀气却面无表情，眼眸深黑。

“有的时候我觉得她是错的，但她是我妈，我不可能说她错。”

许青突然站起来脱衣服，许孟盯着屏幕，听到衣服摩擦的声音也没有在意，他以为许青准备去洗澡了，许青却脱了衣服靠近他，他的影子印在屏幕里越来越靠近。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见我妈吗？”

“因为我长了这个。”

许青抓起许孟的手放在自己胸膛上，很固执地要许孟去触碰新生的东西，瞪大眼睛要许孟相信自己变成了一个怪胎，要把许孟拉下水，让他知道这个秘密。

“你疯了！”

许孟推开许青，许青背后是床被他一把推到床上，许青的眼神有些轻蔑。

“你装什么，我知道你喜欢男人，你跟那个尹总，是一对吧？”

提到尹青辉的时候，许青的表情扭曲了一瞬，又恢复平静。

“我变成这样你们都脱不了干系，我知道你的秘密，你现在也知道了我的，很公平。”

“弟弟，你要帮我保守秘密！”许青死死盯着他，眼睛通红却没有流泪，“我要去治病，你跟他，要帮我，我现在不男不女，我找不了女人，就连男人我也找不了。”

“什么意思……你……？”

许青的表情很平静。

“我起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