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完本后, 陆扬成功升到四十五级，正意犹未尽，想一口气升到五十, 却奈何已近晚饭时间, 他快要跟母亲和继父出门去事先订好的餐厅了。

【私聊】[图妄]：师父QAQ我要出门了, 所以得下线了

【私聊】[不妄]：哦

【私聊】[图妄]：师父么么哒, 不要太想我

【私聊】[不妄]：……

【私聊】[图妄]：QAQ师父是不是舍不得我

【私聊】[不妄]：……你记得你说过你是男生, 而且大学了

【私聊】[图妄]：是啊，怎么了？

【私聊】[不妄]：我也是男的

【私聊】[不妄]：已经工作了

【私聊】[图妄]：（////////）师父你干嘛突然自我介绍起来，让我有点方

沈兴一口老血差点喷在屏幕上。

你方就方, 脸红个P啊！

【私聊】[不妄]：我的意思是，你不觉得你用这个语气跟我说话, 有点奇怪吗

【私聊】[图妄]：咦奇怪吗？可是我觉得自己萌萌哒(≧≦)ゞ

“……”

沈兴满头黑线。

他终于知道自己和妄想症聊天时不自在的点在哪里了——

对方说话的语气, 实在太像安晓冬了！

【私聊】[图妄]：嘤嘤嘤师父你又不回我

【私聊】[不妄]：你快下线吧, 改天再一起玩

【私聊】[图妄]：改天是多会儿><

【私聊】[不妄]：……明天？

【私聊】[图妄]：0 0

【私聊】[图妄]：可是明天不是大年三十吗？师父会有时间玩电脑吗？

沈兴一愣。

一个人待着就是这点不好，日子过得浑浑噩噩的, 不会留意日月星期。

如果不是对方提醒，他差点都要忘了明天是除夕了。

妄想症肯定不像他一样大过年都孤零零的，明天多半是陪家里人过了，哪里顾得上登游戏升级？

【私聊】[不妄]：我一个人在家所以没什么

【私聊】[不妄]：是我考虑不周了，忘了明天是除夕, 那我们约后天吧

【私聊】[图妄]：0 0师父怎么会一个人在家？

【私聊】[不妄]：呃

【私聊】[不妄]：发生了些事情, 就从老家回来了

【私聊】[图妄]：！！！！

【私聊】[不妄]：怎么了？

【私聊】[图妄]：摸摸头

沈兴有些哭笑不得。

【私聊】[不妄]：不是说要出门吗, 还不走？

【私聊】[图妄]：现在马上下线！

【私聊】[图妄]：抱抱师父, 我很快就回来陪你！不会让你寂寞太久的！

【私聊】[不妄]：……你还是快走吧= =

而就在妄想症下线后, 沈兴也跟着退出了游戏，因为一个人玩实在没意思。

他拿出手机打开微信, 在事务所的小组群里跟风水了几句后，无聊地刷了刷朋友圈。

然而，朋友圈最新的一条动态却让他愣了一下。

安晓冬Winter

打游戏打得正起劲呢，就被我妈喊出去吃饭OTZ不过今天穿这么一身出门，感觉自己萌萌哒o(*////▽////*)q

配图是一张安晓冬的自拍，照片里安晓冬扬着一张巴掌小脸，戴着黑色镜框，穿着一件连帽卫衣，衣服上印的图案全是——

一脸微妙的哈士奇。

沈兴：“……”

他感觉整个人都不大好。

难道！

难道妄想症真的是安晓冬？？！！！

打游戏√

男生√

大学生√

自以为很萌的说话语气√

和哈士奇的谜之关联√

……

回忆下他和妄想症相处的点点滴滴，沈兴越来越觉得这两个就是同一个人。

不得不说，世界真小。

但他怎么就感觉不到丝毫“他乡遇故知”的喜悦呢！

沈兴只觉得自己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他想了想是否要跟顾预提下这件事，说不定能给好友提供一个突破口。

但犹豫了一阵后还是没有说。

现在只是怀疑阶段，没有充分证据坐实，不能打草惊蛇。

况且，如果妄想症真的是安晓冬，那为什么要说自己的名字里有个“妄”字呢？

所以还是存在疑点的。

——沈先生如是理性清醒地分析道。

最后，他退出朋友圈，坐在桌子前一脸严肃地思索起如何让妄想症掉马的方案来。

……

安晓冬的那条朋友圈并没有分组，所以沈兴能看到，顾预自然也能看到。

早在沈兴还处于错愕懵逼的状态中时，顾预就已经私聊发消息过去了。

顾预：什么游戏

安晓冬Winter：顾师兄Σ( ° △°|||)︴

顾预：你说你打游戏打到一半，是什么游戏

安晓冬Winter：额，顾师兄怎么突然这么问，我有点方……

顾预：我只是帮我游戏部的同事调研下

顾先生脸不红心不跳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和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陆先生倒是有得一拼。

安晓冬Winter：额，不是YC的游戏

顾预：没关系，你说

安晓冬Winter：是山河出的游戏……

顾预：哦，傲视山河？

安晓冬Winter：不不不不！那个游戏人太多了，去老区玩卡到爆，去新区玩又冷成鬼……我玩的是《江湖千秋簿》，是去年出的新MMORPG[破涕而笑]

顾预：很好玩？

安晓冬Winter：还好吧_(:з」∠)_就是一个人玩有点无聊

顾预：你不是很多朋友吗

安晓冬Winter：_(:з」∠)_其实这个游戏是我暗搓搓地为了发泄失恋的痛苦才去玩的，所以没好意思告诉我基友们囧

顾预：你告诉了我

安晓冬Winter：师兄有问，我怎么可能不答QAQ

顾预：那你把服务区和ID也告诉我

安晓冬Winter：……

安晓冬只觉得一股寒气穿过手机屏幕直逼向自己，连衣服上的哈士奇都不能保护他了。

本来对方那有点萌的酷乐猫头像，此刻看来都散着腾腾杀气。

天地良心！

他自问没有做什么会惹到顾师兄的事情啊！

可是为什么顾师兄会一副要来游戏追杀他的样子！

*

晚上沈兴坐在楼下沙发看电视的时候，大门突然传来开锁的声音。

沈兴立马站了起来，警惕地望向玄关处，正想着要不要解锁手机把小区保安处的电话找出来时，门已经开了，走进来的是一个不能再熟悉的人。

只见陆扬穿着黑色大衣，背着一个鼓囊囊的背包，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身上还散着从外面带回来的寒气。

他进门看到一脸警惕的沈兴，便猜到对方是以为入了贼所以才会这种神情，不由地觉得十分可爱，扬了扬嘴角。

然而下一秒他又想起自己“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因此弯起得嘴角转瞬换了个透着惊讶的弧度，演技特别精湛地对沈兴投向愕然的目光。

“沈兴？”陆扬脸上的疑惑十分到位，他怔怔地望着沈兴，“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已经回家了吗？”

看到他，沈兴才是真正的惊愕：“你才是，怎么又回来了？”

陆扬搬出早在路上就准备好的说辞：“哦，我有份很重要的文件落在这里了……也不能说是落，我哪儿想到放个假还要碰工作的事情啊，所以压根儿没打算带在行李里，结果今天日常运营那里出了点问题，必须得用上它，所以我只有回来拿了。”

大概是因为他说得太真了，连那份根本不存在的焦急竟都隐约流露出来，所以沈兴不疑有他，理所当然地就相信了。

不然要是细究起来，这份简单粗暴的说辞还真是漏洞百出。

——不过就算被沈兴发现了破绽，所谓的“隔行如隔山”，程序猿的世界离沈兴这个文科生实在遥远，再加上陆扬又能说会道，轻轻松松就能忽悠过去。

“真是辛苦。”沈兴由衷道，“明天就除夕了，还差遣你们工作。”

陆扬在沙发上坐下：“不说我了，你呢？怎么也回来了？”

“跟我爸吵架了，不欢而散，我待在老家也只有住酒店，所以还不如用住酒店的钱买机票回来。”说着，沈兴开了个玩笑，“本来想白住一个月的，结果被你发现了。”

陆扬眨了眨眼：“我会当没看到的。”

沈兴挑眉：“那你岂不是亏了，要分摊我一个人住的时候花的水电费。”

“分摊就分摊呗，能有多少？”

沈兴想起当初陆扬帮他买早餐时的还钱论，忍不住笑着摇头道：“你还真是财大气粗，有钱任性。”

以前他会觉得陆扬是开玩笑，但合租之后，他知道对方是真的会那样做。

因为陆扬待他很好。

只是这份“好”，就与中学时代北望长安待不妄的那份好是一样的。

真诚，热心，温柔。

却又令人悲伤。

想到这里，沈兴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见到陆扬的喜悦变得沉重起来。

见对方不说话，陆扬以为沈兴是想起了回老家的事，于是思忖片刻，主动问道：“你……和你爸为什么在这大过年的吵架啊？”

他是真的关心我。沈兴想。

而我一次又一次地享受对方的关怀，却总是怀着暧昧不清的想法。

实在是太恶心了。

相处那么久，自己却一次都没有向对方主动说明自己的性向，就连出了安晓冬的事情，也是那样含糊了事。

理由冠冕堂皇，实际上恐怕只是害怕失去陆扬的这份温暖而已。

陆扬见他不说话，于是清咳一声，笑道：“你不说也是可以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我也没怎么跟你说过我家里的事情，突然这么问你，不要放在心上哈。”

“没事。”沈兴垂下眼，语气平淡，“其实我不仅和我爸吵架了，还和他断绝了关系。”

陆扬一惊：“啊？”

“因为我向我爸出柜了。”沈兴抬头注视着他，缓缓道，“我当着我继母和亲戚的面，明明确确地告诉他，我是个同性恋，我喜欢男人。”

说出这句话时，沈兴虽是看起来云淡风轻，但暗地里却是握紧了拳头，将指甲嵌入肉里，用这种方式逼迫自己把实话给说出来。

就这件事而言，他不想再瞒陆扬了。

在这短短数秒内，他想象了对方所有可能的反应——震惊，厌恶，强装不在意的疏远，愤怒，漠然……

却万万没想到，回应他的，是一张灿烂的笑脸。

嘴角上扬，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眼角微挑，眉眼间是说不出来的俊气。

陆扬：“好巧好巧，我出柜的时候也是这么跟我妈说的。”

沈兴：“……”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