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归途
作者:明灼 | 分类:现言 | 字数:38.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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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复发
那些从门缝里倾泻出的声音像连环爆炸一样在严钧的脑海里把他的一切理智炸了个粉碎, 他抬腿一脚把门踹开,快的好像闪电一般冲到已经痛的抱着头蜷缩在地上不停抽动的陆祁身边,而他身后因为太大力而撞到墙的门才堪堪弹回来。
严钧满面焦急地跪坐在痛得痉挛的陆祁身旁, 右手抓住他由于意识不清一个劲往自己脑袋上招呼的手, 顺势倾身压住他的肩膀, 左手毫不犹豫地拿到眼前狠狠地就是一口, 尽管他避开了动脉, 可汹涌而出的鲜血还是溅在他的脸上,瞬间染红了他的袖口和衣襟。严钧眼睛眨都没眨一下就跟吸得不是自己的血一样,猛含了一大口, 接着就用他还在哗哗淌血的手掐住陆祁的脸,想低头把这口血给他渡过去。
他还没贴上他的嘴唇, 已经被剧痛折磨得神志不清的陆祁突然发力抽出自己被压出的手一下子就把压在他身上的严钧掀了下去, 挣扎间他的手肘精准得完全不像巧合般地狠狠撞在严钧的胸口。
严钧勉勉强强用手肘撑住自己没摔出去, 胸口的闷痛却让他到底没忍住“哇”的一口把血全部吐了出来。可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立刻一个翻身坐了起来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 像完全感觉不到疼一样又举起手腕子恶狠狠地吸了一口,再次冲着陆祁扑了上去。
此时的陆祁疼得眼睛里全是血丝,瞳孔都有些涣散了,狰狞扭曲的五官完全看不出几分钟前英俊迷人的模样。与他这张狰狞恐怖的脸形成的对比的是严钧再次逼近的脸——斑驳的血污之下是从眼神到表情都近乎冷酷的冷静。陆祁的力气本来就大,再一发狂严钧根本压不住他, 刚靠上来, 从肩膀到小腹就连挨了好几下。满嘴的鲜血呛到气管里, 所有的感官都被血腥味充斥, 严钧愣是忍了下来, 掰开他的嘴强行把这口血渡了进去。
结果渡到一半陆祁再一次甩开他,严钧摔在他旁边, 一手撑地开始撕心裂肺的咳嗽。直到把这股窒息的劲过去,严钧一抹脸,继续重复刚才的过程——喝血,挨打,硬灌,甩开,爬起来,再喝血,再挨打,再硬灌……这个过程愣是来回反复了三遍严钧连表情都没变过。
他第四次爬起来跪在陆祁身边,把他的脑袋捞起来放到自己腿上。此时的陆祁已经过去最痛苦的时候,不再状若疯癫的攻击任何靠近的人,不过还是能看出来他正经受着极大的痛苦,满头大汗,浑身痉挛。严钧知道,他这已经算是渡过了最艰难的时候了,小松了口气,立刻继续一口一口地给他渡他的血。
闻声赶来的奥斯顿,杜修,陈特助等一堆人推开门看到的是严钧低头把最后一口血渡进了陆祁嘴里。陆祁的神情已经平静下来,整个人也昏在了陆祁的大腿上,如果忽略他嘴边和领子的斑斑血迹,甚至会以为他只是睡着了。相比于他,严钧看起来可惨多了,满脸模糊的鲜血之下只能看见一双漆黑不见底的眼睛,从脖子往下的衣服前襟已经被血浸透了,半个沾满鲜血的袖子下面是垂在一旁还在往外渗血的手腕——整个人看上去像一只被人兜头泼了一桶血的活鬼。
窗外的阳光透过半遮半掩的窗帘落在他俩周围,纯白地毯上是触目惊心的大片大片鲜血,那鲜红刺目的颜色恍然间看过去像是忘川河畔怒放盛开的彼岸花。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血腥的场面镇住了,陈特助看到严钧满面血污之下平静到渗人的表情更是直接吓得后退了一步。
可惜他这一步还没退稳,就被他身后已经反应过来的杜修一脚踹在屁股上,“还他妈傻站着干嘛!快给他手腕止血!他血都快他妈流干了!”
那头奥斯顿破天荒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快速地吩咐他身后呆若木鸡的保镖去叫医生,保镖用他惊恐未消的眼睛扫了一眼一动不动跟死了一样的严钧,飞快地跑了。
被杜修一脚踹出去的陈特助踉跄了一下,抬头就对上了严钧幽幽的感觉快渗出血色的目光,立时又被吓得不知道怎么办了,还是他身后的保镖头子吴琼看不过去了,一步抢上去匆忙间扯了床边放着的领带三下两下勒紧了严钧的手腕。
严钧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动作,见他绑好了,紧绷到僵硬的身体动了动,用低哑的声音说了声,“谢谢。”
——那是被一大口血呛到之后咳哑的。
吴琼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小声回了句,“应该的。”
见他意识还很清醒,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杜修小心翼翼地捧着严钧让他看好的杯子,终于有空狠狠瞪了一眼关键时刻掉链子的陈特助。
被保镖匆匆叫来跑的气喘吁吁的家庭医生终于到了,他进来往里一看也被这场面吓了一跳,赶紧大声说:“快把他们抬到床上去!”
在奥斯顿身后的保镖们立刻围了上去,还没等他们靠近,严钧猛地一抬头,眼里猝然划出一道凛冽的寒光,他用他半哑的声音厉喝一声,“谁都别动!”
保镖们听不懂他说什么,但是却下意识停在他眼神的杀伤范围之外。
被高大的保镖挡住的医生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看到他们停了下来。这小个医生也是个急性子,他扒拉开身前魁梧的保镖,用意大利语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还试图第一个冲上去。
严钧看着这个往上扑的外国男人,平静下的凶厉之气疯狂外涌,瞳孔深处一个诡异的漩涡正在飞快形成。
“严钧!”杜修暴喝一声。
严钧搭在陆祁肩上的手一抖,他的表情没变,眼里不甚清楚的东西却无端散了。
他闭了闭眼,愣在原地的医生一个哆嗦,清醒了,然后像看鬼怪一样惊恐地看着坐在地上的严钧,愣是没敢再近一步。
杜修看着他这副生人勿进的模样也是头疼得厉害,只能排开众人捧着杯子蹲到他面前,小声说:“先让医生看看你们俩的伤,你难道不担心陆祁吗?”
严钧的目光从他脸上挪到他手里,刚平息下来的怒火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他的目光越过他钉在奥斯顿身上,声音里的寒意冷的人骨头发颤,“这杯豆浆就是他的人端上来的,我不相信他。”
奥斯顿从见到了这一系列的事情脸上就再没出现过笑模样,他不避不让地对上严钧的目光,整个人终于有了黑手党头子的意思,“这是我的失误,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他看着严钧转开脸,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的恼怒却已经把他的忍耐力逼到了极限——让投毒的人都混到他的大本营来了,这简直就是在明晃晃的打他的脸!
房间里又静了下来,杜修正犯愁要怎么劝他,一直都跟吓着了似得陈特助突然弱弱地出了声:“老板在来之前,把西西里岛附近的一处房产让人整理出来了,里面有医生管家保镖,都是能信任的。”
严钧霍地抬头看他:“远吗?”
陈特助看他这副样子还是有点害怕,于是声音更小了,“不远。”
严钧:“立刻过去。”
陈特助精神一振,“我这就去安排。”
“吴琼,你来扶你老板,”严钧抬头看向身边一声不吭的吴琼,顿了顿,“我扶不动他。”
经历了刚才的事情,吴琼现在对严钧简直言听计从,赶紧伸手把昏得结结实实的陆祁架在自己肩膀上。没了陆祁压着自己,严钧扶着地试图站起来,结果刚起了一半,眼前就是一黑,要不是杜修眼疾手快,他恐怕就要脸朝地栽到地上了。
杜修心惊胆战地扶着他,“不行你就别硬撑了。”
严钧摇了摇头,“没事。”
杜修扶着他看他这副凄凄惨惨的样子,当真是拿他没办法,“你先把你血肉模糊的手腕子处理一下吧。”
严钧抿着唇不说话,不过看样子是不愿意的。
看他这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样子,杜修的脾气也上来了,他瞪了严钧一眼,叫傻不愣登杵在那的家庭医生,“你,过来,把他的手处理一下。”
家庭医生听不懂中文,一脸茫然。
在后面的奥斯顿只好给他翻译:“给他处理一下手。”
医生这才抱着医药箱窜过来,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严钧,见他虽然没说愿意,但是也没什么拒绝的意思才轻轻拉起他的手查看,这一看职业病又犯了,他皱着眉用英文说:“伤口太深了,需要缝针——”
都没等严钧说话,杜修先听不下去了,他不耐烦地轻抽了口气,“你看他这副大爷的样子还能让你在他身上动针?你他妈给他止血包扎了就行,他死不了。”
医生沉默了一瞬,可怜巴巴地看向他的老板。奥斯顿被他看得额角抽了抽,挑重点给他翻译,“你就给他止血包扎就行。”
医生的职业病来得快去得也快,立刻把他自己刚刚的建议忘到了脑后。他这边刚手脚麻利地给严钧消毒止血包扎完,陈特助就回来了,“严博士,车都准备好了。”
严钧点点头,就要往外走,杜修赶紧伸手去扶他,严钧刚要拒绝,杜修的手机突然响了。
杜修有些烦躁地掏出手机,一看到屏幕立马就呆了,手机铃声又响了一声他才手忙脚乱地按开接听键,还没等他说话,电话里嘈杂的背景和女孩情急之下尖利起来的声音混在一起,让就在旁边的严钧也不由得心头一紧。
“老大!别找我!千万别找我——”她的一声闷哼打断了她自己的话,下一秒她的声音又高了一个调,听起来刺耳极了,“别来找我!!!”
杜修脸色刷白,“落落你在——”
电话那头已经挂断了。
杜修恨恨地盯着手机,仿佛下一秒就能把它扔出去,不过他到底没有,因为他要等着接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拨来的电话,哪怕再打来的可能微乎其微。
严钧突然反手握了握他的胳膊,见杜修略带歉疚地看他,不由得轻轻摇了摇头,“你去把落落找回来,我也很担心她。”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知道什么时候就应该做什么事,杜修也不是矫情的人,“好,我一定把她找回来,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嗯,落落有消息了记得告诉我。”
“好。”
严钧接过陈特助地过来的湿毛巾,简单地擦了擦脸,就跟在吴琼后面目不转睛地盯着陆祁的后脑勺看。吴琼把陆祁放在了车后座就跑去前面开车了,严钧坐进来把陆祁放倒自己腿上。他轻轻地用他苍白的手指描摹他深邃英挺的轮廓,一时间静静出神。
那杯豆浆里被人加了料,如果是普通人喝了,身体弱的没准会拉肚子,身体强的估计放个屁也就过去了,可是陆祁不行,陆祁身体里的蛊毒本身就是要靠严钧的血来压制,而豆浆里得那味“离蕨”能够无限稀释严钧血液中的药性,并增强蛊毒对严钧血液的抗性。
如果陆祁没有喝那杯豆浆,他离下次发作至少还要五年,可是现在在他刚发作过的一次情况下离下次发作也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并且这个时间间隔还会不停缩短,直到严钧的血对他一点压制的效果也没有了。
现在陆祁已经三十二岁了,三十岁对中噬脑蛊的人来说是个分水岭,三十岁之前他们的发作次数非常少,有时甚至一两年才发作一次;而三十岁之后无论是疼痛的程度还是频率都要直线上升,这是陆祁身体好这两年才没那么痛苦,要是没有严钧横插一脚,陆祁绝对挺不过三十五岁。
可想而知,如果严钧的血失去效用,陆祁的生命恐怕就要进入倒计时了。
留给他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严钧低头无限眷恋地亲亲他的额头,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他的眉眼间尽是一往无前的果决。
他对着坐在副驾驶的陈特助说:“给陆老爷子打电话。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