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归途
作者:明灼 | 分类:现言 | 字数:38.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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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恩怨
严钧低着头沉默地往前走, 身边还跟着一个眼眶通红的年轻人。周围熙熙攘攘高鼻阔目的外国人在他俩经过的时候都要多看他们一眼,只是这时候严钧已经没有心情去理会他们探究的目光了。
等他出了警局的门,就看到一个中等身材的戴眼镜男人站在台阶下面盯着地面发呆, 指尖缓缓燃烧的烟马上就要烧到他的手指头。
严钧快步走过去, 劈手从他手里夺下烟丢在地上抬脚踩灭——他认识这个男人, 是王宁的副手, 叫林迪木, 是一个比王宁还要普通的男人,长年沉默寡言,相当没有存在感。
可是严钧知道, 王宁非常信任他。
他看着林迪木有些木然的脸,突然风马牛不相及地问了一句:“你知道康明文吗?”
林迪木怔怔地看着他, 眼神微微一动, “你问这个干吗?”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 ”严钧郑重其事地盯着他的眼睛说,“开枪的人应该就是康明文。”
林迪木的面皮一绷, 脸上一闪而逝的表情似愤怒又似忿恨,还有原来如此的了然。他又从兜里抽出根烟点上,有些颓丧地深深吸了一口,才眼神放空地说:“你知道康全吗?”
严钧:“不知道。”
“也对,那都是十三年前的事了, 你怎么可能知道, ”林迪木晃晃脑袋, 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康全表面上只是一个普通的研究员,但实际上, 他是当时排在NO. 1的军工计划‘干将’中最优秀的科学家。如果等到干将计划彻底完成,他的身份或许就能由暗转明,可就在计划进行到最重要的时候,国安局发现康全的妻子是个间谍……”
严钧听到这里已经能够确定这个延续了十几年的悲剧的源头了。
“康全是王处亲手了结的,”林迪木深深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个烟圈,他隐带悲意的目光也模糊不清了,“康全从来没有背叛过国家,也没主动向他的妻子透露过任何计划的细节。可计划到底还是泄露了,是他的妻子利用他的权限盗取了很多机密情报。我们找到康全的时候,他已经崩溃了,干将是他的梦想,妻子是他的爱人,忠诚是他的信仰。你能想象吗,一夜之间,梦想、爱人、信仰都离他而去,简直就是天崩地裂的滋味。”
“王处是想保他的,尽管上面对这一家的命令是死活不论,他还是想留他一命。可是康全不想活,康全死前只提了一个要求,希望王处能保下他唯一的仅有十二岁的儿子——他以性命发誓,他儿子对他母亲所做的事一无所知。”
“康全死后,我们追踪到了他在逃的妻子。可能冥冥中自有天意,她也是被王处一枪毙命。不过我们都知道,是她不想逃了不想反抗了,要不我们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不费一兵一卒抓到一个受到过专业训练的出色间谍。”
他突然抬头红着眼问严钧,“你知道为什么王处立了这么多功,到现在还只是个处长吗?”
严钧垂着眼盯着地面,良久,才淡淡地说了一句,“他太心软了。”
林迪木惨然一笑,“对,你说得对,他就是太心软了,对你是,对那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也是!”
严钧扯了扯嘴角,带了点轻嘲,“他可是人家的杀父杀母仇人,就这样还往上凑?圣母病犯了吧?”
“放屁!康明文就记得有仇了!他怎么不记得有恩呢!康明文那个小崽子就是个恩将仇报的畜生!”林迪木恶狠狠把烟掼到地上,抬脚表情狰狞地碾来碾去,“他以为是谁让他平平安安长那么大的!每次要把王处的职位往上提一提,就有人拿他是间谍儿子的担保人这件事做文章!他以为他康明文是什么香饽饽吗!大家都等着资助他?!要不是王处!他一个无父无母的小崽子能有能力读国内最好的医科大学?!”
严钧闻言叹了口气,“十三年前他的确什么不知道,可十三年后,有人告诉他了泼天血仇,却没人告诉他再造之恩。你要他怎么选?”
林迪木一愣,旋即大怒,“严钧!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严钧寸步不让地回看过去,“你看看你们现在都是什么样子?一个个蔫头耷拢脑的,打算全队上下盯死康明文要他血债血偿?现在最紧要的是把幕后黑手给揪出来,别让他再害人了。至于康明文,你们还担心日后让他跑了吗?”
林迪木的眼皮子抖了抖,攥紧了拳头。
严钧知道他这是听进去了,也不再多说。说了这么多,一是为了弄清康明文究竟为什么杀王宁,二也是看在王宁的面子上在他的下属走偏的时候拉他们一把。他最后只说了一句“王宁最后一句话说的是‘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就不看林迪木震惊又悲哀的表情转身往停车场走。
一个男人靠在一辆黑色宾利的车门上低着头打电话,严钧走过去,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会来?”
陆祁听到他的声音抬头看了他一眼,快速地对着手机说两句就挂断了电话,随手把它扔进车里。他长臂一伸,把严钧拽到跟前,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伤到哪没?”
严钧摇摇头,“没有,都不是我的血。”
陆祁又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一把把人扯进怀里,一手箍着他的腰,一手捧着他的脸狠狠地吻了下去。
严钧只是顿了一下,就顺从地楼住他的脖子,闭上眼用这个来得巧到好处的吻来安抚自己被鲜血激起的杀心和凶性。
两人就在警局的大门口旁若无人地吻了足足两分钟,直到陆祁的手开始不再规矩地往下滑的时候,严钧才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他的唇瓣,推了推他。
陆祁恋恋不舍地放开他被吮吸得发红的唇,又有些意犹未尽地亲了亲他轮廓优美的眼睑,这才叹息说:“我迟早让你吓死。”
严钧的手还挂在他的脖子上,并没有放下来的意思,他亲昵地捏捏他的后颈,下巴微抬略带无辜,“这回我可不是故意的。”
陆祁挑了挑眉,对他的话不予置评。
严钧见状笑了,不过就算别人看不出来,陆祁还是能看出他的笑容里比平日少了几分开怀,多了几分郁色。
陆祁放在他腰上的手微微使劲,严钧眼含疑问地抬头看他,却见陆祁笑了笑说:“我知道康明文现在在哪。”
严钧的后背一绷,蓦地睁大的眼睛里划过一道不容错认的冷光。
陆祁笑着摇了摇头,安抚性地顺了顺他的后背,慢条斯理地说:“别急,他跑不了。”
严钧这才抬头眯着眼打量这个一看就是有备而来的男人,靠在他怀里伸手一扯他领带,语带威胁,“你怎么会去找他?”
被他这个小眼神撩得有点心浮气躁的陆祁微微俯身,凑到他耳边含着他白玉似得耳垂一边过过嘴瘾,一边含糊不清地低笑一声,说:“你当你男人是个摆设吗?他都敢动到我宝贝身上了,还想全身而退?”
他暧|昧地往他耳朵里轻轻吹了口气,满意地看它泛起了可爱的粉红,才慢悠悠地接上一句,“哪那么容易?”
严钧让他弄得浑身难受,警告似地照着他的胸膛轻飘飘地给了一肘子,附带一个没什么威胁性的瞪视,“我发现你现在做什么越来越不背人了啊。”
“主要是不背着你,”陆祁两根手指捏着他的下巴,扬眉低笑,“咱家现在是你主外,我主内,老婆大人在外面冲锋陷阵所向披靡,老公在家里给你摇旗呐喊做饭暖床。”
严钧让他逗笑了,一推他,“你少来。”
陆祁哈哈大笑,“怎么样宝贝,去不去?”
“去,”严钧眯起眼,略显细长的眼尾划出一道锋利的寒光,“当然要去。”
陆祁开车带着严钧到了一栋小别墅楼下,别墅门口停着一辆其貌不扬的黑色丰田。他把车停到丰田车旁边摇下车窗,敲了敲丰田车的车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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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田车的车窗降下来,里面坐着两个严钧都觉得眼熟的陆祁的保镖。
陆祁:“现在什么情况?”
保镖:“一个出去打探情况,剩下一个康明文受了伤在里面休息。”
严钧越过陆祁瞄了一眼车里面齐全的监听设备,大感惊奇,“我说陆祁,你可以啊,这么快连窃听器都装上了?”
陆祁没看他,只是语气淡淡地吩咐那两个保镖说:“直接派人进去把康明文控制住,外面那个回来之后不用跟我报备,直接抓人。”
保镖:“是,老板。”
严钧在一旁看的啧啧称奇,“陆总,我采访你一下,你身边养的保镖都是雇佣兵吧,你个红三代整这么多武装力量是要造反啊?”
陆祁摇上车窗继续往前开,神态随意,“他们是我留给那个想要我命的人的,既然想要我的命,就要准备好把他自己的命留下。”
原本还略带调笑的眼神一凝,严钧不容置疑地说:“可是你现在不需要了。”
陆祁抽空瞥他一眼,脸上带出了点真实的笑意,“对,你说得对。”
他心情甚好地抻着嗓子调侃说:“我有你了嘛。”
严钧就是再迟钝也发现陆祁这一路都在变着法地逗他开心了,他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心里揪起的那个让他心里发堵的结却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等陆祁和严钧走进康明文呆的小别墅,康明文已经被缴了械按在地上。见他们进来,按着他的两个保镖把他提起来按到椅子上,铁钳一般地大手死死地压着他的肩膀,让他连动一下都难。
康明文赤红着眼看着陆祁,冷笑一声,“我就知道你是个最大的绊脚石,没想到竟然真的栽到你手里。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把你搞上手。”
严钧嘴角一抽——这倒霉玩意当他是死的吗?!
陆祁连看他一眼都懒得看,只是低头和严钧说:“想做什么随便你。”
严钧轻哼一声,撩起眼皮看他一眼。
陆祁有些无奈,只好又转回头打量了一眼满身狼狈的康明文,语气平平地说:“不好意思,虽然你长相不错,不过你这种档次的,我一般睡过连脸都记不住。”
康明文脸色一变,脸红脖子粗地开始拼命挣扎,“陆祁!你什么意思!”
陆祁半点愧疚心都没有地照着他心口插了一刀之后就无暇搭理他了,因为严钧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意思——怎么你还想睡他啊?
陆祁万分无辜地回看——我这不是为了给你出口气羞辱羞辱他吗,我怎么可能想睡他啊!
康明文在一旁看着两人眉来眼去,心里的绞痛比肩膀上睁开的伤口还疼,一种赤|裸裸的羞耻从他脚底直窜头顶,让他恨不得立马消失在这里,就不用眼睁睁看着埋在心底最深处的渴望用羞辱他来讨好他的爱人。
他觉得他自己随时能呕出一口心头血来——陆祁!你够狠!
“严钧!”康明文忍无可忍地地出声打断两人亲密无间的对视,不甘又嫉恨地盯着严钧说:“你知道我有多嫉妒你吗!”
严钧一愣,有些莫名其妙地转头看他,不明白怎么又跟他扯上关系了。
康明文恨恨地盯着他说:“为什么总是你!为什么每次都是你!我已经那么努力,我做到了同龄人都做不到的成就,可我的老师还是说我不如你,赶不上你,说你才是医学界的天才。好,我技不如人,我认!可为什么!连高高在上让别人连想都不敢想的陆祁都对你青睐有加!你凭什么!”
严钧是真没想到他能说出这样一段话,他微微错愕地盯了他一会,仔细回想两人为数不多的几次碰面,才略微觉出点不对劲来。他沉思了片刻,才淡淡地说:“可能就凭我不觉得他高高在上,也不觉得他遥不可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