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归途
作者:明灼 | 分类:现言 | 字数:38.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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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暗杀
严钧和李旭东同时愣了一下, 然后异口同声地说:“上次在酒吧的也是你?!”
牡丹花毫不留情地嘲笑,“哎呦你俩上次那个惨样,一个还没怎么地呢就让人废了一条胳膊, 一个让十几把枪指着连个屁都不敢放, 我藏在后面都差点笑出声了。”
李旭东:“……”
严钧抽了抽嘴角, 倒是不以为忤, 反而问他, “你怎么在这?”
牡丹花幽幽怨怨地说:“哎,谁让我老板爱美人不爱江山呢,他的小美人出去撒欢, 拦不住又不放心,只能花钱雇我在后面看护喽。”
严钧一愣, 眼神动了动, 牡丹花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 结果到底也没从其中看出这人到底是感动还是怎么的。严钧也没想当着这么多国际刑警的面说这个,他眼神往牡丹花身上一溜。
“你受伤了?”
牡丹花不甚在意地看了眼自己胳膊上的血迹, 随口说:“小伤,庚金那小子强了不少,我一个轻敌让他刮了一下。”
严钧没想到他竟然还和庚金对上了,“你杀了他?”
“没有,”牡丹花一耸肩, “那小子跑了, 不过我觉得有问题, 以我俩之间的深仇大恨他不是应该跟我拼命吗?怎么跑得那么快?”
严钧一愣, 一种不祥的预感陡然升起, 他却死活也想不明白是哪出了问题。
……
杜修背靠在拐角处,谨慎地往后看了一眼, 见刚刚最后那队看守也被调走了,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他像一只发现目标的猎豹一样猛地窜了出去,在离远处那座不起眼的小房子只有五十米的建筑阴影下停了下来。
之前的那些守卫一部分被被他放跑的犯人吸引走了,一部分被节节败退的CR各处调走了,现在这里就只剩下小猫三两只了。
他整理了整理身上随便从一个基地成员身上扒下来的血迹斑斑的制服,把握着枪的手藏在对他来说略显宽大的袖口里。
确认伪装无误之后,他跌跌撞撞地跑进去,果然引起了守在门口的两个守卫的警惕。守卫端起枪指着他,厉喝一声:“什么人!跑到这来干什么!”
杜修扑通一声跪坐在地,像是吓得舌头都不利索了,头也不敢抬,只能战战兢兢地说:“是,是庚金……大人让我来的,说看看犯人死没死,要,要是没死——”
“当然没死,”两人对视一眼觉得莫名其妙,“要是没死怎么的?”
杜修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双目若寒星的鹰目,杀机毕露,“杀了她!”
两人同时大骇,还没等说话,每个人的额头正中央就多了一个血洞。
杜修一击得手并不得意,他就地一滚,仰面举枪,正对上对面房上意识到不对刚开一枪却打空的狙|击手。
“嘭。”
狙|击手仰天倒下。
杜修胳膊肘猛地撑地,利落地爬了起来,长腿一迈两步就窜上了台阶。他扫了一眼相当原始的大锁头,一枪把它崩开,抬腿“轰”地一声踹开大门。
屋子里被锁链锁得死死的人仓皇抬头——尽管那人换了衣服,满面胡渣,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就是她一直在等的人。
没有痛觉,不知道悲伤的陈落眼泪刷地就下来了,这段日子所有受的苦和委屈都在见到这个人的一瞬间再也压抑不住,她哇地哭出了声,“老大!”
杜修回身一脚踹上门,快步走过来半跪在陈落身前,红了眼眶,“哭什么,老大不是来救你了吗?”
这个十多岁从军,后来在黑帮卧底近十年,令黑白两道无不谈之色变的男人,形容落拓地跪在满身狼藉的女孩身前,看着她那一身深可见骨的伤口和嵌入血肉的锁链,险些哽咽地无法出声,甚至连伸出手安慰地抱抱她都不敢!
他声音微哑地絮絮叨叨说:“落落别害怕,老大来接你了……接你回家。乖落落,先告诉老大,这玩意怎么弄下来……这群王八蛋,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
陈落含着眼泪看他,开始疯狂地摇头,由于她动作太激烈,那些锁链在肉里扯出一个又一个让杜修心惊胆战的开口,“老大你快走,我死前再能见你一面已经很满足了,你快点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变得刺耳的尖厉,“快走!”
杜修看着她身上的伤脑袋嗡嗡直响,他不敢碰她身上其他的地方,只能一把捧住她的脸,心如刀绞。他盯着她还在挣扎的小脑袋,忍无可忍地喝住她,“别动了!你听见没!我让你别再动了!”
陈落盯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眼泪就和泄洪一样往外涌,将她那双包含痛苦和绝望的大眼睛冲刷的越发让人心惊,“老大我求你了,你快走吧。义父那人我了解他,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所有背叛他的人都不得好死!他既然还能留我到今天,就是为了钓你出来!要说这世上还活着的人中,他最恨的除了陆祁就是你了。他绝对不会让你活着离开的!”
杜修让她哭得心像让人活生生撕开了一样,这小姑娘从十几岁就到了他身边,期间别说打骂了,连一句重话一点委屈都没让她受过,如今看她血泪交加的模样,心痛和愤怒海啸般铺天盖地地将他淹没。他几乎是用所有的理智来按耐杀人的冲动,一边查看她身上的锁链,一边颤抖着声音安慰她,“别瞎想,他现在自身难保,没空管我们。是不是他们吓唬你了?”
“不是吓唬我,”陈落哭得快要断气了,她断断续续地说:“你知道吗?陆祁的妈妈怀陆祁的时候,最常看到的就是陆祁的爸爸犯病自残的样子!义父他绝对会拿这种方法对付我们的!只有你死在我面前他才觉得解恨!”
杜修一怔,悚然一惊,“这些你从哪知道的?”
“庚金告诉我的,”陈落哀求地看他,“那都不重要,老大你快走吧,再晚真的来不及了。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行不行!你快走!”
杜修眉毛一竖,“你闭嘴!我走了你还能活下来吗,你——”
“咔哒。”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枪械上膛的声音。
杜修后背一紧。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刚刚那一切进展得那么顺利了!
……
陆祁坐在帐篷里擦着枪,沉眉肃目,稳若泰山。
吴琼站在一旁说:“老板,吴情刚刚传来消息说,他刚刚和庚金交了手,发现庚金的实力突然提高了一个等级,连他都差不点吃了亏……”
陆祁的手一顿,脸色难看地抬头打断他说:“严钧受伤了吗?”
吴琼一窒,“……没有。”
陆祁这才缓和了表情,重新低下头,“继续说。”
吴琼:“……现在庚金跑了,他让老板您提高警惕。”
陆祁拉开保险栓,听着它发出“咔哒”一声脆响,淡淡地说:“哦?跑了?那看来是奉命来杀我了。”
吴琼一凛,“那我们用不用去和指挥官说一声让他多派点人手保护。”
“不用。”陆祁抬手制止,他站起身,脱掉西装外套,身后两个保镖立刻捧着防弹衣上来给他穿上。陆祁挥退两人,一边低头自己轻车熟路地弄,一边语带不屑地说:“就那帮蠢货,只会碍手碍脚。”
他扣紧防弹衣,又重新把西装外套穿上,整理袖扣的同时还不忘调侃吴琼一句,“血狼先生,你这是对自己不自信吗?”
——雇佣兵的圈子里有一对亚裔兄弟特别出名,两人都是最顶尖的雇佣兵,哥哥是在中东完好无损呆了三年的“血狼”,弟弟是刺杀过政要还全身而退的“无情”。
只是鲜少有人知道,这对兄弟受雇于同一个老板。
吴琼面色不变,“当然不是,老板。”
“不是就好,”陆祁挥了挥手,让吴琼往边上站着去,他顺手从桌子上摸过来一本文件,聚精会神地看起来,“今天就当年终考核了,表现不好就等着回去扣奖金吧。”
吴琼:“……”
……老板,您心真大,我要是“表现不好”,你就只能发点冥币了好吗?
庚金是跟着护送伤员的队伍混进来的,逮着一个不被人注意的空挡就抽身脱了队。他一边谨慎小心地在营地里穿梭,一边心头暗自思量——陆祁是他这么多年来,少有的几次刺杀失败的对象,这男人心机深沉,非常敏锐,身边又能人辈出。上次他就差点折在大名鼎鼎的无情手里,硬拼着身上挨了五枪才得以脱身,回去光养伤就养了快三个月。尽管自己已今非昔比,无情又不在他身边,他不知为何还是有种如临大敌的压抑感。
也难得他一心二用,竟然还没被人发现——真不知道是他能耐太高,还是巡逻的警惕性太低。
帐篷里陆祁已经看完了第三本文件,他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名字,把文件一合丢到一边,刚想拿下一本,就听门口一声“报告!”
吴琼一凛,刷地扭头去看陆祁,帐篷里所有的保镖见状纷纷掏枪戒备。
陆祁倒是镇定地很,他缩回去拿文件的手,抓起放在一旁的枪搁到腿上,“进来。”
一个瘦瘦小小的士兵走进来,低着头,帽檐压得死死地,用含糊不清的英语说:“陆先生,指挥官请您过去。”
陆祁盯着他看了几秒,轻描淡写地说:“我不去。”
士兵一僵,他的右手颤了一下,想是想要摸什么,又不敢,所以刚抬起一点,就又放了回去,他磕磕巴巴地说:“不,不不,您不能……”
陆祁一笑,“我能。”
说时迟那时快,吴琼突然脸色一变,从陆祁身侧闪电一般冲了出去,飞起一脚就把这小士兵踢出了帐篷。一击得手他看也不看那被踹飞了几米远的士兵,像只大鸟一样张开手臂冲着陆祁扑了回来,一下子就把陆祁扑倒在地,顺腿踹翻桌子挡在两人身前。
他大吼一声,“全趴下!”
“轰!”
一声地动山摇的爆炸声在帐篷外面轰然响起,热浪随之从席卷而来,吴琼板着一张脸死死地护住陆祁牙关紧咬,一声不吭。
等到这股冲击力过去,吴琼立刻翻身站起来,同时一把把陆祁也拉起来。他也不顾自己还嗡嗡作响的耳朵,猛地把陆祁推给勉强爬起来的保镖们,转身拔枪对着外面就是“嘭嘭嘭”三枪。
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爆炸炸得暂时性失聪的所有人都没听见,帐篷外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闷哼声。
吴琼飞快地给依然非常冷静的陆祁打了个手势,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摸出了帐篷。
庚金捂着自己受伤的肩头,心下骇然,想不通怎么会有人透过尘土和浓烟都能打中自己,是巧合吗?
他转身就走——现在整个营地都知道这里发生了爆炸,实在不宜久留,他可以先躲起来找个合适的狙击点,再守株待兔。
然而还不等他走出两步,常年刀头舔血训练出的危机感让他条件反射似地往旁边一闪身。
一枪打空。
他猛地转回头,正好看到一个男人一边有些遗憾地盯着自己的脑袋看,一边把枪塞回了腰间。庚金下意识地想去掏枪,谁知那男人根本不给他机会,他像一道箭一样转瞬间就到了他面前。
吴琼赤手空拳冲到庚金面前,以一种骇人的速度行云流水般甩出一记鞭腿。
庚金瞪大眼,想也没想就狼狈避开。开玩笑!那令人头皮发麻的风声让他根本不用怀疑这下要是挨实惠了,他想爬起来都难!
这到底是什么人?!这人的身体素质跟他这个被药物改良过的身体相比也不遑多让了!他一边焦急地找机会抽身逃跑,一边忍不住在心里咆哮:姓陆的到底都在哪找的狠人?!
吴琼面无表情,眼神凶狠,招招狠辣。两人一个全力以赴,一个一心二用,纵然实力相差不大,此消彼长之下只要时间充裕势必能分出个胜负。
只是庚金等不得,也拖不起,更赢不了!他咬了咬牙,硬拼着挨了吴琼十成十力气的窝心一脚。倒飞出去的时候,庚金攥紧手里不知何时掏出来的□□,以一种孤注一掷的架势拼尽全力把它丢向了陆祁的帐篷。
“轰——”
那多灾多难的帐篷,彻底被炸烂了。
庚金嘭得砸到地上,“哇”得吐出一大口血。然而此时他已经顾不得内腑传来的火辣辣的剧痛,甚至连满脸的血都来不及擦,强撑着一口气一骨碌爬起来,不管不顾地往外跑。
“嘭。”
身后一枪正正好好打在庚金的小腿上,那明显打断了骨头的剧痛让他终于支撑不住地一踉跄跪倒在地。
他拼着一口狠劲还要起来,手刚撑到地,动作就僵住了。
冰冷的枪口不容拒绝地抵在了他的额头。
庚金一顿,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不欲去看眼前那双沾了灰尘的皮鞋,可他的耳朵却无法抗拒地听到一道凉飕飕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招数用两次就没意思了,庚金先生。”
陆祁像看死人一样垂着眼漠然地看着一身狼狈的庚金,淡淡地说:“磨磨蹭蹭的搞什么肉搏?我看你工资不想要了。”
吴琼走过来低声说:“这小子身上有炸弹,我怕贸然开枪……”
陆祁扫他一眼,没再多说别的,看起来是接受了这个理由。他不甚在意地又看了一眼庚金,没有半点防备地挪开了枪转头离开,用一种像在说倒垃圾一样随意的口气说:“把他解决了吧。”
吴琼低头看了庚金一眼,抬手扣动扳机,子弹出膛的闷响和他低沉的声音同时响起。
“是。”
庚金低头看着自己胸口大片大片晕开得鲜血,耳边隐隐约约传来那个身手绝顶的男人冷酷的声音,“这个死法熟悉吗?你还记得我们多少兄弟是这么死在你手底下的吗?”
庚金只觉得浑身的温度都从胸口的大洞争先恐后地跑了出去,一股股冰冷刻骨的麻木从四肢百骸一涌而上吞噬他的神智。
到底还是失败了,死了也怨不得别人。
只是……
他渐渐涣散的瞳孔或回光返照般暴射出一道浓浓的遗憾。
——对不起,我终究还是没能替你们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