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就是除夕。

早上, 两人很早就起了，但是对于乡下的作息时间而言，他们还是晚了一点。

蒋顺安洗漱完, 下楼的时候冷得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冬天的早晨太阳很亮, 很干净, 远远的能看到暖洋洋光芒沿着地平线缓缓散开, 照在打满白霜的田地里, 白茫茫一片就像刚下过一场雪。

蒋顺安拉紧了拉链，出门来到院里。

院里坐着几个煤球炉，几口黑铁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几张长板凳加上宽大的木板临时摆成了一张大桌子, 上面堆满了鱼、肉，还有新鲜的蔬菜。

魏爸爸坐在桌前, 见两人出来, 停下了菜刀。

“你们这么早就起来了？去, 回屋多睡会儿去。”

“没事，叔叔, ”蒋顺安吸了吸鼻子，说，“都起来了，现在回去睡也睡不着啊。”

“睡不着也去屋里待着，外面冷, 屋里暖和。”

“爸, 你把我们也想得太娇贵了。”

魏景荣搬了张椅子摆在临时搭起来的桌前, 拿着一旁空闲的菜刀帮着开始切肉：“你忘了我们是做什么的了？”

“那是在外面, 这是在家, ”魏爸爸慢腾腾站起身子，伸手就去抢魏景荣手上的刀子, “在家还干什么伺候人的活儿，去，回屋里去，等早饭好了你妈会去叫你。”

“爸，您就让我来吧，”魏景荣拿着菜刀，稍稍旁边躲了一点，“我难得回来，您就让我帮你和妈妈做点事吧。”

蒋顺安看着魏爸爸冻得通红的手，拉住他，自己做到他坐的位置上，劝道：“叔叔，你就让我们来吧，你看着准备的东西这么多，我们来正好也能帮忙。再说，这大过年的哪有长辈再忙，小辈干瞪眼的道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劝着，魏爸爸只能不情愿的同意了，拎着两篮子蔬菜进了厨房。

蒋顺安和魏景荣一起，坐在冷风嗖嗖的院子里，闻着一旁的热气，默默无闻的切着腊肉。

说实话，在室外切腊肉真不是一件好干的活儿。

气温低不说，腊肉还特别硬，刀背敲在上面都有响声，像砖块一样。

没切两刀蒋顺安的手就酸了，一不留神，腊肉‘唰’的一下直接飞出了桌子，滑到了地上。

魏景荣看着一脸无奈的蒋顺安，问：“不好切吧？”

“恩，”蒋顺安弯下腰，费力的捡起腊肉，放到水盆里洗了洗，然后撑着腰叹了口气，“渍，这哪是腊肉啊，又滑又硬，跟肥皂似的。”

“那你刚才不是在捡肥皂？”

“啊，是啊，”蒋顺安朝厨房那瞟了一眼，贼头贼脑的小声问，“这么说是不是能勾起你的欲望？”

“呵呵，并不能，”魏景荣笑笑，“看到你两条鼻涕的时候，什么欲望都没了。”

“靠！”

蒋顺安连忙忘口袋里摸了摸，但并没有摸到纸巾，还是魏景荣给他拿了两张。

“鼻子都冻麻了，一点感觉都没有。”

蒋顺安擦了擦鼻子，拿起刀的时候，腰很不配合的疼了一下。

“嘶……我的老腰。”

“你还是回屋吧，”魏景荣一边切肉一边说，“你的腰本来就没好全，别不小心又扭了。”

“没事，”蒋顺安扭了扭腰，稍稍休息了会儿，“再冻一会儿，我的腰估计也没感觉了，到时候就不疼了。”

然而，面对着眼前依旧□□的腊肉，蒋顺安真有种跟它同归于尽的冲动。

来吧，今天不是我把你剁成渣，就是你被我剁成渣，看谁能笑道最后！

“去那吧，我跟你换换。”

魏景荣扶着蒋顺安起来，拿了他的刀，坐在他的位置上。

蒋顺安来不及反驳，魏景荣已经流利的切开了腊肉，一片一片，均匀又好看，于是自己做到了魏景荣对面，看了眼摆在他面前的牛肉。

牛肉是熟的，已经卤好切成了大块，表面凝结着薄薄一层白色的油脂，一凑近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肉香味。

跟腊肉相比，卤牛肉算是相当温柔了，有点滑，但很好切，关键是自己没事还能偷吃两片，味道满分。

从早上一直忙到下午，快天黑的时候魏爸爸把房子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屋里屋内，门前院后。

爆竹声此起彼伏，你家响完我家响，孩子嬉闹的声音，鸡犬鸣叫的声音，锅中饭菜翻腾的声音，虽说的独门独院，但所有的声音合起来特别热闹，特别有过年的滋味。

尤其，是对蒋顺安。

过年的味道，家的味道，实在太久太久没有尝过了。

“儿子，顺安啊，快来帮忙端菜了。”

“来了。”

忙进忙出，直到彻底天黑，一桌子的年夜饭终于算是备齐了，香气四溢的味道充满了整间屋子，馋得人管不住口水。

只是……

“这也太多了吧？”

蒋顺安看着满满一桌子，靠在桌前问：“就我们四个人，吃得完吗？”

“尽量吃，”魏景荣从房里出来，拎着个热水袋塞到他手上，“吃得完最好，吃不完，这就是未来几天的伙食了。”

“哦，”蒋顺安揣着热水袋，“那也好，这么好的菜浪费了实在可惜。”

魏景荣拿着筷子，夹了口肉递到他嘴边：“呵呵，在家也没听你说过这话。”

蒋顺安犹豫了一下，飞快的吃进嘴里：“在家，也没见过剩菜啊。”

“恩，倒也是。”

“来来来，今晚可要多喝两杯。”

魏爸爸兴高采烈的拿着几个酒杯进屋，魏妈妈跟在后面解着围裙：“你自己喝一点就行了，别又把孩子给灌醉了。”

“醉了有什么关系，大过年的，又是在家，怕什么。”

“爸还是算了吧，我陪您喝，让顺安和妈喝点红酒就行了。”

“是啊，叔叔，”蒋顺安跟着说，“到时候喝醉了还要麻烦你们，麻烦魏总，我实在不好意思。”

魏妈妈分好碗筷，拉着蒋顺安坐下：“瞧着孩子说的，什么麻不麻烦，进了这门就是一家人了，不许说两家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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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阿姨说的对。”蒋顺安笑笑。

魏爸爸魏妈妈招呼着倒酒，魏景荣去了一旁的房间，拿着两身新衣服出来。

“爸，妈，今天过年，我给你们买了两套衣服，你们换上吧。”

“渍，又乱花钱，”魏爸爸放下酒瓶，不悦的神情浮现在脸上，“我跟妈妈什么都不缺，衣服也有的是，干嘛花着冤枉钱。”

“就是，”魏妈妈坐在长凳上，靠着蒋顺安身旁，双手交叉着揣在袖子里，“我们岁数都这么大了，穿什么不是穿啊，早就不讲究这个了。”

“阿姨，”蒋顺安拉着魏妈妈的手，把暖呼呼的热水袋放在她手上，轻轻帮她捏着肩，“这是魏总的一片心意，再说今天过年，换身新衣服明年也能有个新气象。”

“是啊，爸妈，我一年难得回来一趟，这点东西比起你们的付出操劳真算不上什么。”

“哎，只要儿女过得好，我们怎么样又有什么关系。”

“行了，老婆子，”魏爸爸叹了口气，良久后，摇摇头笑了，“孩子们的一片心意，别拒绝了，赶紧的，进屋换上吧。”

“叔叔，阿姨，我帮你们换吧。”

“不用了。”

魏妈妈抱着两身衣服进了屋，魏爸爸踩着年迈的脚步，缓缓说道：“你啊，跟景荣去外面放爆竹吧，在院门口放，爆竹就放在外头门边的箱子里。”

“好。”

“诶，”刚出门，魏妈妈的声音就从屋里面传出来，“你们俩小心点，别被爆竹炸到了。”

“妈，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