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裳羽的手机刚有信号, 就在摇摇晃晃的大巴上接到了一个熟悉号码的来电，而这个电话，又将她带进了猝不及防的局面……

楚裳羽愣愣看着手机闪烁的屏幕, 一个名字在上面反复跳动, “瑶瑶”, 更好笑的是应景的手机铃声, 女子纤弱却精致的声音在唱“关于幸福, 是个童话……”的确，唯有童话才能“王子公主幸福地生活下去。”。诸如柴米油盐，诸如巫婆咒语, 统统消失。现实里，不过刚一出大巴山区, 楚裳羽就要面对之于彼此都如此残忍的友情。

楚裳羽出神地看着手机, 颤抖着从心底抗拒接通这个电话, 直到旁边的同学小心地撞撞她的手臂：“楚裳羽，你没事吧？”楚裳羽猛一惊抬头, 勉强笑笑：“没事。”这才认命地按下接听键。

“姐？是你？你哪里去了？”江瑶的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惊喜。

“山区支教，之前告诉过你的。”楚裳羽尽量淡淡的。

“回来了？”江瑶接着问。

“在大巴上，大概中午就到锦官城了。”

忽然，话筒中就传来江瑶的一阵欢呼：“天助我也！”然后匆匆问了楚裳羽到达的时间地点，再嘱咐楚裳羽等着她, 江瑶就此挂断, 完全不容楚裳羽问清楚子丑寅卯。

楚裳羽呆呆看着已经断线的手机, 轻声问自己：“要怎么收场？”

其实这一个月间, 她思考过她所经历的一切。丢开所有纠葛曲折, 她问自己，可还爱着他？心底深处的声音给了她肯定的回答。

那么卓凡呢？卓凡可还爱着她？楚裳羽反复问自己这个问题。他当初的信誓旦旦, 他后来和江瑶的亲热甜蜜，他光裸温暖的胸膛，一幕幕在楚裳羽脑海中交错，一时间，连她自己也不清楚，究竟卓凡是拿什么来对待她。

楚裳羽这才发觉自己错的离谱，她总是以为，自己才能主导这份感情，爱就爱，不爱就是不爱，潇洒转身，再苦再难过，也不过是她一个人的怀念罢了，如今她终于明白，其实，这份感情不由她做主，无论她怎么小心掩饰，自以为是，终于不得不承认，其实卓凡才是主导者，他的态度，他的感情，才能决定她前进的方向。

从楚裳羽支教之行开始，她的遁世之举，从某种程度上斩断了卓凡和她的联系，她却也还是从心底期待过的，卓凡能够给她一个确定的信息，如果上天注定了彼此的相爱，那么，她会努力勇敢起来，和卓凡一起面对生命中的问题，面对江瑶，面对江家，面对卓家，面对楚裳羽曾经坚信如今却要颠覆的种种。

卓凡没有来，没有短信，没有电话，没有消息，就仿佛从她的生命中彻底消失。也许她之于卓凡并非这样重要的人，才能在她匆匆逃离一切之后，得不到他的回应。

每个女人，都忍不住想出莫名的悖论来为难彼此。

犹记得月事来的那天清早，山里冰冷的空气直要寒入骨髓，楚裳羽却长舒一口气，望着那抹红色呆了很久，居然忍不住自嘲了一下，幸好，你只是睡了最好朋友的男人，没有用怀孕来上演更烂俗不堪的剧码。

楚裳羽还在反复理着一切混乱的头绪，居然，已经到了车站，远远隔着大巴的车窗，她已经看到了江瑶的polo，仿佛是等待楚裳羽的答案。

楚裳羽喘了口气，提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下车走向江瑶的车，江瑶坐在驾驶座上，回头伸出手来用力向她挥了一挥，楚裳羽的目光忽然就在锦官城难得的冬阳里眩晕了一下。

江瑶完美的妆容，甜美的笑容，在她那身白色的礼服映衬下，如此绚烂夺目。

楚裳羽呆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朝着polo继续艰难地走过去，江瑶等她上车，才抱住她：“姐，我就知道你能赶回来，快走，订婚宴要是新娘和伴娘缺席，就太不好看了。”

楚裳羽坐在飞奔的polo上，觉得眼前这个穿着巴黎名家设计的婚纱，笑的比窗外阳光更灿烂的女子，仿佛不是真的，她许久才问：“你的订婚宴？”

“当然！”江瑶趁着超车之后片刻的喘息，投给楚裳羽一个嗔怪的眼神，“我的订婚宴要是没有姐当伴娘，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楚裳羽暗暗紧攥手指，已经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她不要问，她不要听到，只要不知道，就不会心碎了，但是……

“我和卓凡都知道，虽然急了一点，但是也是情势所逼，只好办的快一点，反正不过是订婚，以后结婚的时候再好好筹划，我要一个真正完美的婚礼……”江瑶旁若无人地解说着，不时插上俏皮的笑声，是真正处在幸福中的新娘才有的巨大幸福和轻微的神经质。

楚裳羽什么都没有听到，在卓凡的名字落进她耳中那刻开始，她就已经失去了感觉，居然不伤心，居然不屈辱，居然不难过，只是瞬间就失去了所有的感觉，她听到江瑶在说些什么，却似乎什么也没有听到，感官麻木，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快乐的订婚宴主角江瑶已然觉得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更幸福，十多年的青梅竹马走到今天，亲如姐妹的楚裳羽出任伴娘，一切都如此完美。所以拉着楚裳羽向着新娘化妆间冲去的时候，完全没有留心楚裳羽出乎寻常的沉默，只是气喘吁吁对着几乎要发飙的化妆师娇笑：“来，给我补补妆，再给她上伴娘妆，要美死人不偿命那种的。”

楚裳羽模糊地笑着，由着许多人在她周遭来来去去，替她换衣服，做头发，上妆，配首饰，穿鞋子……，镜子里的人仿佛一个影子，映着华美妆容和衣衫，却没有灵魂，随时都会消散。

江瑶忙到顾不上理会楚裳羽，匆匆为了玫瑰中掺杂了百合的花球发飙：“要我说多少次？我要全部都是白玫瑰。”新娘的神经质爆发出来，完全忽略了楚裳羽出奇的呆滞。

“精神不好？”化妆师助手温柔地问楚裳羽。

“哦……没有。”楚裳羽依旧模糊地答着。

“看你比新娘还紧张。”化妆师助手笑笑，“午宴还早，不用着急。”

楚裳羽安安静静点头。

“我的首饰呢？”江瑶开始叫，所有人都急匆匆奔向她，新娘是重中之重，化妆师助手拍拍楚裳羽的手，最后叮嘱了一句，“隔壁有喝的，去喝杯水吧。”

楚裳羽很自动地听从指示转身出门，这时候，再没有什么事比别人代替她思考来的轻松。

隔壁的门虚掩着，外面的宾客喧闹震天，楚裳羽只觉得自己手心全是汗。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公主翩翩在等王子的马车，灰姑娘却在此刻，遭遇王子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