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吸几口烟，吐着烟气，他开始回忆。

烟雾在他眼前萦绕。

一股刺鼻的烟味随着空气流动飘到施佳人鼻子里，她反感这种味道。

有人说男人吸烟的样子其实很有味道，尤其是这种比较忧郁的氛围下。可施佳人感觉不到别人说的那种美感，她总是很讨厌吸烟。

徐子昌道：“其实，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跟金小樱真正的见面了。本来，我们公司跟她的公司的各项合作业务都是由别人去处理，她从来没有出面跟我谈过任何事情，我也从来没有出面跟她谈过什么。我说的是自从六年前她的离开后。所以，那天，她很意外的亲自打电话给我，还说了一些关于合约的事情。”

“你意思是说，那天也是你第一次亲自到茗樱集团来谈公事。”施佳人心底有点发怵的问。

“是。”徐子昌继续说，“我第一眼见到你，就把你列在我下一个想得到的女人中。”

施佳人不敢去想心里的猜测，如果真是这样，金小樱真的是想让她陷入麻烦中。既然她原来跟徐子昌那么熟悉，她一定非常清楚徐子昌的为人，她分明就是想让施佳人被徐子昌缠上，她真有那么恨自己吗？

只是因为她的妹妹？

徐子昌摸着厚厚的围墙，说道：“我第一次见到金小樱就是在这儿。当时，这儿是一家生意很火的酒吧。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唉，掐指算算，竟然已经整整十年了。那时候，她才十七岁，我都二十五岁了。”

施佳人又插话道：“这么说，你现在也才三十五岁？”

“嗯，怎么？”

“没什么。你继续。”施佳人心里奇怪着，她还以为徐子昌至少也该三十□□这样的，没想到他其实也不是很老，比自己想象中年轻的多。这也归咎于她猜测人年龄的一种习惯，在她眼里，有钱人一般都看着比实际年龄小，因为他们不必要跟普通人一样，为了生计每日奔波与家庭与职场之间，也都有自己的车子什么的，每年晒太阳的时候都要比其他人少的多。

所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以为他已经到了不惑之年。

“那天是我第一次靠着自己的嘴皮磨来了一单生意，我们为了去庆祝，就来这儿喝酒。当时的那帮小子，可能嫉妒我是老板的儿子，所以一个个都串通好了要灌我的酒，我也不好拒绝，就不停的喝，不停的喝……喝到最后，我自己都忘了是怎么出了那包厢的门，怎么去的洗手间。当时我记得我很要强，我明明已经快忍不住了，却还是死撑着不要他们那帮没良心的小子扶着洗手间。我那时候一边走一边觉得头昏沉沉的，我看着自己好像就快到洗手间了，就快到了，可是却依旧一直没走进去，好像那条短短的路没有尽头一样。我的胃快受不了，然后我恍惚间觉得前面有一个人走了过来，我一下子就倒在那个人身上，吐了她满身都是。想想，真是恶心透了。”

“她是金小樱？”

徐子昌换个站着的姿势，双手擦进口袋，看着远处来来回回的车辆，说道：“对。那天她梳着一个简单的马尾辫，穿着一身淡蓝色的工作服，那时候她还有刘海，到这儿，”徐子昌在自己额头前比划着，“很青春很漂亮，让我想起了那些正在上学的小妹妹，虽然她那时候已经不是学生。”他其实很想有点文采的表达那种初次见到金小樱的情形，但他却非文人，拽不起文采。他想说，在酒吧里遇到金小樱的感觉就跟在一堆呱呱叫的鸭子中意外看到了安静美丽的天鹅。

十七岁呀，女孩子最好的年龄，那时候金小樱她应该在读书才对，她怎么会没有上学呢？徐子昌竟然对金小樱那晚穿的衣服跟发型记得如此清楚，实在是厉害。

“我醉的不省人事，还把她的衣服都弄脏了。后来，我见她拿着扫帚拖把什么的，把我吐脏的地方都打扫了一遍。我很抱歉把她的衣服弄脏了，她只是笑着跟我说没关系。后来，她还亲自把我送到我的车里。”徐子昌顿了顿，接着道，“我不能开车，她不会开车。所以她陪着我在车上过了一夜。我那时候，特别难受，动不动就想吐，多亏了她一直在那儿帮我。”

“你怎么不请她帮你打电话给你的家人？”两个陌生人，窝在车子里呆了一夜，很奇怪。

徐子昌叹气道：“我爸爸催促我跟一个我不喜欢的女人结婚，他说那样对我将来有好处，可是，我不愿意把自己当成礼物一样送给别人，去为他自己的公司争取利润，不愿意把自己的前途跟自己一生的幸福做交易。因为，我哥哥就是那种状况下结的婚，我看他一点都不快乐的样子。所以，我跟我爸爸闹别扭。他说，除非我能为公司带来利润，否则他绝对不会养着我这么一个不学无术的儿子。呵呵……我发誓，打死我一不要他们的帮忙。”

“所以，你们就在一直在车子里？”

“应该是吧。我后来睡着了，感觉她一直都没走。第二天一早，我醒的时候，精神好多了，而她却熬黑了眼圈。她见我醒了，还专门领着我去吃便宜的包子。她说那儿的包子非常好吃。我也是第一次觉得包子居然也很好吃。我跟她说了我的名字，还想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她什么都没要，就只是这样走了。那天，我连她名字都不知道。后来，我们再见面的时候我才知道，她先前是在那家酒吧做钟点工。”

“钟点工？金小樱她那时候才十六岁而已。”

“她那时候确实是在那儿做临时工。因为，后来我才知道，她家里只她一个人跟妹妹，原来还有一个小姨，可惜那一年就得病死了。我想她可能是我喜欢上的第一个女人……”徐子昌想起了当时的情况，他回家后常常想起这个十七岁的女孩，他还觉得自己很无耻，竟然喜欢上了一个还未成年的女孩。

不过，她真的是让他动心了。

第一个让他动心的女人。

第一个让他费心想了解的女人。

第一个让他见到她有那种极度兴奋的女人。

也是第一个彻底伤了她的女人。

“后来呢？”

后来？后来，他竟然在公司里见到了她。

她被他爸爸发现了，成了公司里签约年龄最小的人。那天，在公司意外遇到金小樱，他还以为她是来这儿找人的，见到她的时候，心情异常舒畅。

徐子昌记得当时他爸爸说，这个女孩虽然年轻，却很有潜力。他没有问过金小樱是怎么认识他爸爸的，他只想，金小樱以后将会跟他一同上班下班，心情是极度愉快。

他爸爸的秘书正好那几天辞职，于是，金小樱就成了他爸爸的秘书。

施佳人明白了，原来节目上金小樱讲的她的第一家栽培了她的公司就是指繁昌集团。徐子昌的爸爸很有眼光的吗。

徐子昌继续给施佳人讲述那件事：“再后来我们成了好朋友。她很聪明，什么事情一学就会。很快就让公司里嫉妒她的人对她另眼相看。你可知，当时，她一到公司里来的时候，关于她的流言蜚语特别多，很多人都在私底下传她跟我爸爸有染。”

“这确实让人不得不怀疑。”一个那么大点的女孩，又天才型的大学毕业生，如何不叫人多做联想。

“我不怀疑她，当时真的特别相信她，觉得她是一个很有想法很有潜力的女孩。事实也确实证明了这一点，她虽然不懂商场，不懂各种专业术语，但是，她总有新颖的想法跟念头，她真的帮了公司不少的忙。虽然她没什么特别都技能，但是由于她每天都能跟我爸爸直接见面，所以她常常给我爸爸建议。后来，我们公司就决定送她去美国学习。她真的是一个可塑之才。”

嗯，确实，现在的她，可谓女人中的强者。谁又能说她不是可塑之才？

“为什么她回国后只在你们公司呆了差不多也就只有一年时间，就走了？”

徐子昌看着她，奇怪的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施佳人耸耸肩，说道：“网上看到的。”

“网上？”徐子昌略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确切的说她是呆了十个月零十三天。她回国的时候，我都快不认得她了，女大十八变，她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活力四射。她的那张利嘴也着实为公司夺得了很多利益。”

“你爸爸很器重她？”

“是，我爸爸除了特别喜欢我哥哥外，就数最欣赏她了，我这个二儿子还被排在了老三的位置。”

“那为什么，金小樱后来那么坚决的要走呢？你爸爸最后还同意了？”

徐子昌苦笑着，他说：“原来我以为是因为的表白。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我其实一直就很喜欢她，从她艰难的把扶道车子里那一刻就开始了。只不过，那时候，她还小，我觉得自己没那个脸去跟人家小妹妹说那么肉麻的话。说白了是不怎么好意思做老牛吃嫩草的事。等她回国了之后，她也已经二十一岁了，我想，我可以跟她说我喜欢她了吧。”

施佳人微蹙眉头：“你以前难不成还是一个好人？”

徐子昌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说：“每个人都不是天生的恶人，每个人也不是天生滥情的。”

施佳人低声笑着，他居然也糊弄起所谓的哲学了。

“你在为自己辩驳？”

就算曾经不是一个滥情的人，他现在也已经是那种人了。

何须为自己找寻各种各样的借口呢。

“那你跟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像有一根凉凉的铁丝滑过心脏一样。

徐子昌低声道：“其实，我们一直都很好，她可能只把我当成了好朋友吧……又一次，公司里要她出差，出差回来后，她就突然提出要离开公司，我自然是不同意，可是我爸爸他……他竟然一声不吭的就同意了。我不知道她辞职要去哪里，我怕她一走，我会见不到她。于是，那几天，她很反常，见了我不理不睬。你也是女人，你什么情况下会突然对一个本有好感的男人不理不睬？”

施佳人想了想，说道：“我……我可能、可能会因为突然发现这个人原来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好人，或者是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情。”看着徐子昌，施佳人转问，“你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

徐子昌摇头，叹道：“没有！我那时候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他接着说，“我那晚费了很大的心思，我觉得是很浪漫的一个晚上。可当我把戒指拿出来，向她告白的时候，她做了一件让我极其不理解的事情，当时，我真的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做。”

“嗯？”施佳人等着他的下文，她想最多也就是不接受而已，难不成还会教训他？这倒奇怪了。

他无法说出金小樱当时的表情，因为他单膝跪下求婚的瞬间，她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她只是这么静静的看着他，足足有七八秒时间。

那时间对于他而言，漫长的犹如一个世纪。

金小樱接下来没有回答他，而是往杯子里倒满了红酒，一口气喝光。徐子昌疑惑的站起来，说道：“小樱，我知道我太唐突了，可是，我真的一直一直很喜欢你，给我一个照顾你的机会吧。”

金小樱冷冷的哼了几声，再次往酒杯里倒满酒，一口喝干，她眼神迷离的看着酒杯。

徐子昌不知道她怎么了，担心的说：“小樱，你……”他夺下金小樱手中的酒杯。

金小樱此时突然把嘴里未咽下的酒全部吐到他的脸上。

是吐到他的脸上。

她并且说：“我真想你立刻死在我的面前！”

施佳人愕然的听他讲完这一段。

“她然后跌跌撞撞的走了。”

“她这么做确实有点过分了，可是，如果没有足够的理由，我想她不会这么对你的吧？”

徐子昌道：“我冥思苦想，动了所有的脑细胞也没能弄明白她怎么突然变得那么讨厌我。我当时真觉得心都被她碾碎了。”

跟很久以前人们碾磨麦子一样。

在两层厚厚的石板间被碾的完全没有当初的模样。

“你后来知道原因了？”

“如果要我选择，我宁可我一直不知道。”他真的想不到原因竟然是那样的，“那个我后来知晓的原因，真的让我很难过。我爸爸跟她……”徐子昌长叹一口气，痛心的说，“我爸爸伤了她。”

当他知道真相的时候，感觉喉咙里被塞进了一只活活的苍蝇，而那个塞进他嘴里的人，就是他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