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安宁“嘭”的一下关了门。气呼呼的打算回去睡觉，可是走到一半，心又软了，这会儿天气凉，要是真的让他在外面躺一晚上，肯定会生病的。

她一边安慰自己“算了家里不止一张床收留他一次也没关系”，一边骂着“神经病喝醉了不回家跑来这里干什么”，手里却是不含糊的把人拖进屋，直接拉到了卫生间。

宫有宁以前也喝醉过，费安宁知道他会吐，索性就让他先吐了，否则一会儿还要收拾屋子。

可惜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宫有宁老老实实的蹲在那儿，就是不吐。

费安宁没办法，只能拖着她去卧室，扔在床上转身就走。反正他半夜就自己清醒过来了。到时候自然会脱衣服盖被子。

宫有宁却忽然抓住了她的手，眼睛仍然闭着，眉头紧皱，“安宁，我错了。你别走……”

别走？费安宁一把甩下他的手，咚咚咚的走出屋子，还不解气的摔上了房门。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什么？

回到房间里，宫喻凡正睁大了眼睛看着她，似乎无比好奇。

这孩子的觉少，每天都跟着费安宁十点多十一点才睡，但是每天早上七八点就要闹着起床。而且还没有赖床的坏习惯，只要一醒来，就一定要穿衣服下床。如果费安宁不理她的话，她会先说“妈妈，起！”然后变成“妈妈，尿尿！”再是“妈妈，粑粑！”到这个时候，费安宁无论是多困，都只能立刻睁开眼帮她穿衣服，否则若是不当一回事，她待会儿真有可能拉在床上。

为了带这个孩子，费安宁觉得自己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睡饱过了。只是看到宫喻凡乖巧的样子，再多的抱怨，也都被消解了。不管生活怎么样，这个孩子，至少没白养。

“乖，睡觉了。”费安宁爬上床，摸了摸宫喻凡的头，帮她把小枕头摆好，然后招呼让她躺下。

宫喻凡倒是听话，一下子就躺下来了。只是还不等费安宁关灯，她又爬了起来，“妈妈，爸爸！”一边喊一边指着门的位置。

费安宁心里好像被谁捏了一把似的难受。她知道，宫喻凡的意思是要爸爸跟她一起睡。这孩子聪明得很，以前爸爸在家的时候，也是跟着爸爸妈妈一起睡的。在她小小的心里，自己的一边睡着妈妈，一边睡着爸爸，这才是对的。虽然爸爸会经常不在。

之前在外面租房子住的时候，费安心也在这里。因为只有一张床，所以要跟着他们一起睡。可是宫喻凡哭闹了好久，就是不许费安心睡在她的另一边，因为那是爸爸的位置。

她刚刚看到爸爸回来了，见他没来睡觉，所以就一直问。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小凡乖，爸爸在另外一个房间睡。小凡和妈妈睡这里，好不好呀？”

宫喻凡却还是“爸爸”“爸爸”的叫着，根本不接受她的安抚，不管她许诺了多少东西，都哭闹不休。费安宁心里也越来越酸涩。父亲对孩子来说，是很重要的一个角色，现在宫喻凡那么小就已经知道要爸爸了，将来她长大了，自己要怎么跟她交代？而缺失了父爱，会不会给她的成长带来难以磨灭的伤害？

当初离婚的时候，她坚信自己凭一己之力，可以养活自己和孩子，绝不会让孩子比别的小朋友少什么。可是现在她明白了，有些东西，她无论怎么努力，都是没办法给予的。

费安宁起身，抱着宫喻凡去了宫有宁睡的房间，指着床上的醉鬼给她看，“你看，爸爸睡着了，他的身上臭臭，咱们不和他睡了，好不好？”

不知道是真的听懂了费安宁的话，还是忠于哭闹得困了，这一次宫喻凡总算揉着眼睛，说了一句“睡”。

好容易把孩子哄睡着了，费安宁自己的困劲儿反而过去了。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躺了好久，还是一点睡意也没有，反而差点吵醒了宫喻凡，索性爬起来，去客厅接着做手工。

路过客房的时候，她不放心，又走进去看了一下，宫有宁果然把被子都踢到了一边，费安宁伸手帮他拉，却好像惊醒了他，醉眼朦胧的看着她，有些疑惑，“安宁？”

费安宁的脸立刻板了起来，将手中的被子丢下，“醒了就自己把被子盖好。”

说着就要走。宫有宁一急，连忙坐起来伸手去拉她，结果人没拉到，却因为动作过大，导致肚子里翻江倒海，张口“哇”的一下都吐了出来。

费安宁这回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想要不理会，可这是自己的房子，木地板才装上了几个月，就这么放着万一泡坏了算谁的？只好捏着鼻子帮他处理。只是心里的火气却是越来越大，怎么都收不住。以前宫有宁是她老公，她怎么不情愿都只好来收拾，可现在已经离婚了，为什么她还要做这种事情？想来想去，最后索性站起来在宫有宁胳膊上狠狠拧了两把，这才解恨了。

这回宫有宁倒是睡死了，即便她下了死力，也没有将他弄醒。

收拾完毕之后，费安宁终于觉得又累又困，匆匆擦洗一下，回到房间倒头就睡。只是感觉才躺下一分钟的时间不到，就被宫喻凡折腾醒了。

睁开眼睛的一瞬间，费安宁觉得自己已经濒临爆发了。可看到宫喻凡小小的脸上满是笑容，那满腔的怒气就只能消泯。她无奈的拍了拍宫喻凡的小脸，闭上眼睛感叹，“我上辈子欠了你们父女俩的吧！”

这一天因为精神不好，费安宁做坏了好几个手工，只能拆开来重新做。眼见着一早上过去才做了几个，她心里越发的烦躁。眼睛无意识的盯着客房的门，或者说，真正让她静不下心的，是那房间里睡着的人。

宫有宁一觉睡到将近十一点才醒过来。这段时间他过得实在不算好，虽然工作上的事情渐渐稳定，自己也得到了升职，可是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周末回了家，闲着没事，更是常常泡在网游里，等困得受不了了，这才倒下睡觉。日子都过得稀里糊涂的。

所以神清气爽的醒过来的时候，他有种不知今夕何夕，此地何地的恍惚感。只是片刻后，看到熟悉的装修风格，他就意识到自己是在什么地方了。

推开门，费安宁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低着头忙碌着，听到开门的声音，头也不抬的说，“厨房里烧了水，自己洗漱了去煮面吃。”

这一瞬间，宫有宁仿佛回到了离婚前的生活。已经多久，费安宁没有用这种平常得不能更平常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了？这分明是自己梦想的生活，为什么他以前竟然会觉得这样的平淡让人倦怠呢？

费安宁似乎也意识到这句话说得太过顺口，因此只说了这一句话，就当他不存在了。倒是宫喻凡，看到他之后立刻从沙发上爬下来，然后冲到他面前，笑着喊，“爸爸！”

宫有宁伸手抱着女儿，忽然眼睛一亮，计上心来。

费安宁不愿理会自己，可是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女儿啊！只要有宫喻凡在，费安宁总不可能和他断了联系。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借着女儿，经常过来走动，时间长了，费安宁总会心软的吧？

他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但是这至少是一条路。宫有宁终于觉得，这些日子萦绕在心里的郁气，终于散开了。他用手掂了掂女儿，哈哈大笑，“走，爸爸带你去下面条！”

费安宁总算抬起头来，“你别惹她，她已经吃过了。”

宫有宁朝她笑了笑，“没事，我带着她，你不是也能专心的做事了么？”自家女儿有多闹腾，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他这种态度，费安宁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心里总觉得很别扭，这里现在是自己的房子，宫有宁凭什么还是一副男主人的样子？

宫有宁吃了面，就抱着女儿坐在一边看费安宁做手工。看了一会儿，他低声道，“你还是这么手巧。你还记不记得，以前你送我的那个平安符？”

费安宁手下一顿。怎么可能不记得？当时他们还在谈恋爱，宫有宁要过生日，磨着费安宁送他一个东西，还指明了要她亲手做的。费安宁正好在网上看到打绳结的教程，最后就打了一个平安符送给他。

宫有宁很喜欢，一直随身带着。可是有一次他在外面工作的时候，出了一点小事故，差点儿从山崖上掉下来。最后人没事，可是那个平安符掉了。宫有宁回来跟她说，“我觉得肯定是你的平安符保佑了我。不是都有说灵物护主吗？说不定真是那么回事儿。”

然后，他虔诚的跪在她面前，拉着她的手许诺，“安宁，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以后我就留着这条命，对你好。给我这个机会，嫁给我，好吗？”

承诺有多美，破碎的时候，就有多让人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