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颜
作者:梧桐西窗雨 | 分类:其他 | 字数:1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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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喃春尽落红唇
学校的校⻔,⽼早就说要改向,等到真的把⼤⻔改到和现在的相反⽅向时,雅君就要拐两个墙⻆,多了两百多⽶的围墙要跑,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上课铃声响起时跑过去还来得及了。
第⼀个转⻆处是有着六个指头的⽼卢和他的店⼦,许是冬天太冷,夏天⼜太热,⽼卢和他的⼩脚⽼婆,⼏年间相继去世。店⼦归了他那个杀猪卖⾁的⼤⼉⼦,每⽇⾥红光满⾯,为⼈也还和善。
⽼卢有多少个⼉⼥不确知,但能知道的,却也算⼈物,⼀个⼉⼦是洋津街上的支书;⼀个⼥⼉是萝⼘花家刑警队⻓的媳妇;在交通厅当着官;还有个⼉⼦,被刑警队⻓也弄进了什么部⻔,不知道是税务局还是交通局,总之也是个官,实在是个花团锦簇的⼈家,也可能因此,那卖⾁的⼉⼦虽然和善,⽼婆却总听⼈背后议论,是个⽤⾐服⻆也能扫翻别⼈的⻆⾊。
雅君从第⼀个转⻆跑到第⼆个转⻆这么长⼀段路,房⼦⼤半都是他们家的,⻔⼝总是停着⾼级⼩⻋,出来个⼈和你对上⼀眼,那种不怒⾃威的官家⻛范,你是没办法不低头⽽过的。
还有个⼈呢,本来是不该提的,因为他既⽆名⼜⽆什么事迹可考,可他实在呢,占了⼀个很重要的位置,⽽且每个来洋津的⼈还有知道洋津的⼈,必定都会先看⻅他,⼏⼗年不变,⼏乎成了洋津的标志。
是以即使浪费笔墨,也不得不为之。
这个⼈是个疯⼦,⼈称"痴⽣"。怎么个痴呢,因为他⼀年到头,都穿着到处漏棉花的棉⾐棉裤,裤⼦那⾥还偏偏露着⼀个⼈最重要的隐私部位也不⾃知,可能他总觉得裤⼦要掉,所以,他的左⼿总是攥着裤腰处,右⼿⾼⾼举着,嘴⾥⼤呼"打倒反⾰命!""⽑**万岁!"神情激昂,⼏⼗年如⼀⽇,说词不改,情绪不减,从⻘丝到⽩发。
听⼈说,痴⽣并不是⽣来就痴的,他是原来洋津街上,最⼤地主⼈家的少爷,⻓的⻛流倜傥,还是第⼀个考⼊清华的洋津⼈,曾经带回过⼀个⼥⼤学⽣。后来,⽂化洪流来了,痴⽣的⽗⺟被批⽃⽽死,痴⽣家的财产充公,被学校除名,接着是和⽗⺟⼀样的批⽃。
这些痴⽣都承受了,唯独到了最后,他的爱⼈离他而去,让他陷⼊了混沌,从此,少爷成痴,成了“痴⽣”……
初时,雅君对痴⽣是怕的,疯⼦谁不怕呢?会乱打⼈的!可渐渐久了,发现他从不伤⼈,且世间唯他⼀⼈的状态,⼜未免恻恻。
痴⽣每天转圈的地⽅,就在雅君第⼆个转⻆处,绕过痴⽣,也就离开村⼦了。
每天从他身边来去,雅君有时会想:既然痴⽣可以停顿时间,为什么不把⾃⼰,设定在和⽗⺟相处融融,或者是等待和爱⼈相约的时刻呢?那样,⾄少是"⻛⾬无晦,鸡鸣不已"啊。
⽣之为⼈,如春秋草⽊,蝇营狗苟者众,其间或有独情率性者,莫不⼝⼝相传,为⼈称道,可这相传之中,亦有真情还有疑情,如《⾦瓶词》中,那⻄⻔主⼦,阅尽千花万姝,独对⼀个李瓶⼉,⽣时万般娇宠,死时哀哀哭泣,看似真情,可终难逃靡靡之⾳,;再者《红楼》中的贾黛,⼀个惜花惜粉的公⼦哥,被贾⺟含在嘴⾥怕化了,捧在⼿⾥怕摔了,独独⾯对⽆依⽆助的苦潇湘时,却是半点⼉主都做不得,落得个伊⼈杳杳,袈裟渺渺,这是真情吗?要是换了我,就算拼了⼀死,也是要全了⼼志的……
哎,痴⼈总说梦,殊不知梦亦弄痴⼈……
学校前做后,后变前,才觉,这改做前⻔的后巷,竟是⼀点⼉景致也没有,除了教室就是操场,美⼈蕉是难⻅了,梧桐每⽇抬眼尚在,杨⽼师⻔⼝的夹⽵桃,倒是愿意就寻的回的,有时在那紧闭的三步⽯阶上,枯坐半晌,直到⾥⾯出来⼀个更年轻的⽼师,问雅君要找谁时,雅君才怏怏的离开。
⾛回家时,过叔叔⻔⼝,看到司⻢叔叔和叔叔站在⼀起,似乎谈着件很开⼼的事。
叔叔和家里已是⼗多年没有来往,司⻢叔叔也因此⼀向不和叔叔打交道,是什么样的事能让他们像⽼朋友⼀样呢?
那天晚上,朦胧之中,不知怎的,雅君在⼀个陌⽣的楼梯间里往上⾛,进到上⼀层时,看⻅⼀根蓝⾊的绳⼦,吊着⼀个空簸箕下来,雅君顺着绳⼦的⽅向望去,居然在头顶,有个阁楼!
阁楼上,⼀个身穿着黑⾐的男⼦,蹲在⻆落⾥,⻅雅君看他,⼀双⿊洞洞的眼睛,也直愣愣的看着雅君,那根蓝⾊的绳⼦,就在他的⼿中。直觉让雅君急慌慌的在身上翻找⼀点可以⾃卫的东⻄,摸到⼿⾥的,是⼀个⽩⾊的宽宽的发夹,像⼑⽚⼀样锋利。
雅君拿着发夹,向那⿊⾐⼈掷去,⿊⾐男⼦叫了⼀声,脖⼦上似有⾎痕,⼀闪就消失了,雅君⾛近细看,⽊头上有零星⾎点,正在审视之时,后背那⾥,更深的寒意,让人汗⽑炸起,回头已是不及……
⼀个激冷,雅君惊醒过来,⼩猫妹在我身边,胖⼩猪和喜⼦在那头,睡的正鼾。
雅君长出⼀⼝⽓~~原来是个梦!
板壁那边传来悄声细语,是司
⻢叔叔压的很低很低的声
⾳:"菩萨都⻢上⼆⼗三了,这个年纪不⼩了,等把早稻苗
插下去,就让⼆丫头和菩萨
订婚,等她明年毕业就结
婚。"语⽓不容商量。
⺟亲显然没有⼼⾥准备,和
雅君⼀样吃了⼀惊:"你莫不是说
错了?是⼤丫头吧?他们岁
数差别不⼤,⼆丫头才⼗四
岁刚过呢,再说……"
"⼗四岁怎么了?你来这⾥
时,不是只有⼗五岁?⼩红
定给我侄⼦,不也是这个年
纪?⼆丫头怎么就不⾏?"
雅君越听越冷,可每个汗⽑孔⾥,却在往外攒着汗……
"这肯定是不⾏的!⼤丫头还
没放⼈家,⼆丫头怎么可
能?何况,⼆丫头⼀⼼要在
书本上读出个⾼低,⼼思压
根不会在这上⾯,她的个性
也不像⼤丫头,多说⼏次就会顺从的。"妈妈的语⽓近似
哀求了,"我把⼤⼥⼉给你
吧?"
"我不要你家⼤⼥⼉!我只
要⼆丫!虽然⼆丫的⼿头差
点,可我们家劳⼒多,不在
乎⼆丫会不会⼲活,我要的
是她那个脑⽠⼦!我之所以帮你,为的就是⼆
丫,⼈要知恩图报,不能昧
了良⼼!只要你把⼆丫给了
我家,我们⼏个劳⼒,随叫
随到……⼤丫头的事好
办,明天我就给她放个好⼈
家!"
雅君的身体不住的发抖,后背
却是湿了⼀⽚,还在做梦
吧?肯定是!要不就是我打
摆⼦了?⼀切不是真的!睡
去!梦中之梦,噩梦连连,
都是不奇怪的!
雅君伸出腿,
狠狠的蹬了喜⼦⼀脚,喜⼦
惊叫⼀声,那边瞬间没了声
⾳,雅君带着似真似幻的蒺藜
⼼,沉沉睡去……
两天以后,妈妈说,"明天,你问同学借点饭票,中午就
在学校吃饭,明天家⾥没
⼈,我们要和你舅舅去吃
酒。"
"哦。"这两天,啥事没有,
看来是⾃⼰犯⽩痴病了。
晚上回家,看⻅床上有好些
花花绿绿的布料,家里可
是从来买不起整块的布料的。
雅君数了数,有六七块之多,怎
么回事?
妈妈说":你姐订婚了,明天
你姐夫就会来家,要记得叫
⼈。"
"什么?订婚?姐才多⼤?她同意吗?谁做的主?"雅君⼀⼝
⽓问着,姐姐不吭声,在那
流泪。
"是司⻢叔叔做的介绍,离
这三⾥地,是个好⼈家,起
码嫁过去,⽐家⾥会好多
了。"
妈妈脸上呈现少有的喜色。
雅君想起前几天深夜的对话: "司⻢叔叔凭什么做主?他
是我家什么⼈?现在,你们
没领证已不避⼈就罢了,难
道还想把我姐随便卖了?你说,把姐姐卖了多少钱?"雅君的怒⽓冲天⽽起,也顾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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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妈妈的眼泪逼了出来,"说吧!把姐卖了多少钱?可
以给你换来什么?"雅君的眼泪
⼀串⼀串,不敢相信,⼼⾥
藏着菩萨的姐姐,怎么就和
⼀个陌⽣⼈捆在了⼀起?
"礼⾦总共两百⼋⼗块。我们
不图⼈家什么,就是希望你
姐过去会过的好点,你要这
样说妈,妈还能咋办?"妈妈
捂着胸⼝,抹着泪。
雅君把布料拿了扔到客厅的地
上,"好吧!你的⼥⼉,全部
的情感,⽣命和⾃尊,只值
两百⼋⼗块!我让你卖⼈!"
朱⼤妈和邻居嫂嫂⾛了过
来。
"秀才真是的,你姐也是⼤了,该放⼈家了,要说今
天不应该的,就是不让你去
吃酒是错的,好⽍是⼤姨妹
啊。"
司⻢叔叔也来了,总是似笑
⾮笑的脸上,看不出表
情,"你姐能配这样的⼈家,怎么就差了?嫁过去的话,
要是有⼈敢欺负你姐,我这
个媒⼈也不会答应。"
"哼!"欺负?雅君冷冷的盯着
司⻢:若说欺⼈太甚,莫过
如此!凭什么你占了我妈,
⾮议却让我妈⼀⼈承受?每
天晚上想在这吃饭,我妈就
得像爷⼀样伺候你!我妈还
从来没有这样伺候过我爸,
爸妈感情再不好,可除了⻅
妈动不动就把爸爸骂的狗⾎
淋头,爸爸⼀⾔不发以外,
妈妈从没有动不动就哭泣,;⾃从你这个贼⼦,以帮我们
的名义以来,我妈背着不知
哭了多少?妈妈和姐姐,以
前还有个喘⼝⽓的时候,可
现在呢?⼀年到晚,⼿脚不
停,未曾歇息过,宁可我们
⼏⼈身上囫囵⼀点,也让你
家所有⼈都改头换⾯,⼈模
狗样的,谁帮了谁?谁在昧
了良⼼?!
"以后,你不要来我家⾥!我
们不需要!我姐的婚事,我
们不同意!明天那个⼈来了,就把这些布料还给他,
钱要是拿了,⼀分不少也会
退还!"雅君斩钉截铁对着司⻢
说道。
妈妈慌了,司⻢冷笑
着,"你不同意就可以了?把
东⻄都退了就可以了?你让
我的⾯⼦和⼈家的⾯⼦扔地
上就可以了?
以为肚⾥吃了⼏个字就⾏
了?你还嫩着呢!"
姐姐过来扯雅君的胳膊,"你
不要闹了,这都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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