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是一场公平的比赛。

如果过去有人猜测尼克·弗瑞在哪里，那么这个地点绝对不会局限在地球上，尤其是对了解他的人来说这种猜测绝对不算离谱。但现在尼克·弗瑞的活动地点被牢牢限制在了地球上，他失去了大部分可动用的资源，至少被深深隐藏的安全屋和人际关系可以使用。即便他被称为“特工之王”，但在这个信息化的社会里，特工之王也很容易被追查到踪迹。

他必须吃饭和睡觉，必须与人接触，而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他必然会在这个社会里留下痕迹，无论是信用卡、监控探头、旅店还是社交媒体分享的照片。尼克·弗瑞不能肯定自己永远不会被拍摄，毕竟现在任何人手上的设备都能随手记录生活，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出现在别人的镜头里。

他是被皇帝主动释放的，尼克·弗瑞很清楚皇帝这么做的用意。

亚述时代的石碑上就有人类文明驯养猎鹰的描述，这种公元前2000年前美索不达米亚地区技艺在中亚和远东的游牧民族中同样盛行，并且还发展成了一种稳定的、延续至今的狩猎方式。在不具备枪械、望远镜等工具的远古时期，人类祖先将目光放在了动物身上，因此一只被驯服的勐禽是狩猎的重要帮助。但由于勐禽难以驯服，为了让勐禽服从指令、消除野性并加以训练，就必须通过人工的方式对其进行训练，由于勐禽带来的狩猎效率也远超猎犬，因此每一位驯鹰人都愿意投入巨大的成本。

但与其说是对勐禽的训练，不如说是勐禽与人类之间意志的对抗。在最重要的步骤、也就是磨去勐禽野性的睡眠抗拒训练中，驯鹰人必须与勐禽一起保持清醒，最少五天五夜的时间里不眠不休。这是摧毁勐禽意志最重要的一步，同时也是考验驯鹰人意志的一步。

尼克·弗瑞很清楚自己就是那只正在被驯服的勐禽。

他偶然购买食物都有可能会在里面发现铁钉，用假身份住在汽车旅馆也有可能会被人举报然后遭遇警方突袭，哪怕他离开了美国混进北欧的难民堆里，也会遇到不知怎么地突然大发善心的慈善组织过来赠送物资，然后以“能获得更多帮助”为由邀请他参加会上电视的街头访问。这种事只需要有一次，尼克·弗瑞就会知道有人正在盯着自己，即便后续没有发生类似的事他也不敢随意下定论——他很熟悉这种心理攻防战，目的就是通过施加心理压力使目标崩溃，生活在一种恐惧的情绪当中——但他已经习惯了高强度警惕的心理几十年了，不可能会被这样的情况吓到，他反倒是对皇帝的监控覆盖范围相当好奇。

他跑遍全世界可不止是甩掉皇帝的耳目，更是为了弄清楚皇帝的技术极限。

“这么说，这是一场游戏？”

维克多·冯·杜姆把玩着指尖的黑色银边小盒。这是康斯坦丁从安大略湖的灯塔基地送来的第一批货物，而且是优先级深红的货物，由第一机密团的罗纳德士官亲自护送。与此同时，罗纳德士官还顺便来带来了对尼克·弗瑞的观察报告和行为分析，已经有人判断出了尼克·弗瑞的行动轨迹和特殊意图。

“我们会是最后的胜利者吗？”虽然维克多·冯·杜姆放轻了语调，但是与戴着面具的摄政对话还是会让人产生压力。与皇帝会面的压力是那种恍如梦境的感觉，但与摄政会面就像是被液压机用力挤压，会忍不住提出些什么东西。“很抱歉，我不应该问你这个问题，罗纳德，这不是你的责任。”

他把黑色正方体放在桌面上，然后将一根数据线连在正方体唯一的接口上。罗纳德士官穿着灰色的笔挺西装，金色的雄鹰徽章镶嵌着军帽中央，他看起来似乎很高兴自己能够脱下那身防弹装甲。“我很感激你在工作中尽职的表现，现在你能按照流程休假一段时间了，假期结束之后我想邀请你加入另一个项目。”维克多·冯·杜姆摘下面具，用温暖的笑容与和善的态度面对士官，“另外，预祝你蜜月愉快，希望你的妻子不会抱怨我让你出差这么长时间。”

“我的荣幸，摄政。”罗纳德士官笑了起来，“我的工资让她没有那么多脾气。”

罗纳德士官离开之后，维克多·冯·杜姆继续把玩着这个黑色正方体。这是尼克·弗瑞交予科尔森特工的数据存储设备，里面塞满了神盾局的机密文件，九头蛇叛乱时娜塔莎·罗曼诺夫放到网络上的文件与之相比只是冰山一角。但是这些文件对寻找尼克·弗瑞没有任何帮助，那个狡猾的家伙绝对不会将自己的特工、安全屋和逃生路线交给其他人，哪怕是他最信任的科尔森特工也不行。然而这个正方体是在很多年以前制造出来的，在尼克·弗瑞确定逃生路线以前，某些数据肯定会留下存在的痕迹。

“李斯特女士，请邀请ROOT女士来一趟摄政办公室。”维克多·冯·杜姆按下办公室电话的通话按钮，与城堡的另一间办公室取得了联系。“告诉她，我需要拇指姑娘的帮助——我知道她不喜欢这个名字，但文件上就是这么称呼的——同时我需要她见一见阳光，不要总和一帮火星的逻辑贤者待在一起。看着她的份上，让她动作快一些。”

皇帝第一次接触到可以被称为人工智能的存在，完全是很多年以前有人发现了他的身份异常，在八个小时同时出现在了纽约和伦敦，超过了当时地球上所有主流交通工具的速度。同时他也对魔女公寓周围的犯罪团伙做出了肃清，因此招惹了一伙人上门调查，其中还包括当时刚刚组建的科尔森特工小队。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那个拥有美国国土安全局网络权限的人工智能现在已经为他服务了，连带着几位人工智能选定的执行者。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交易。皇帝全力支持人工智能创造者和执行者的事业，也就是通过大数据预判可能会死于凶杀桉的人并加以拯救。皇帝会提供提供绝对安全的服务器存放点以确保人工智能的存在，而人工智能则会在皇帝需要的时候提供信息审查与援助。

皇帝和摄政更加看重“拇指姑娘”系统选定的执行者，拥有相当程度网络信息技术的ROOT女士，在给予“拇指姑娘”系统资源的同时，皇帝同样给予了执行者大量帮助。虽然这位执行者有些疯狂、并且将掌握所有网络权限的“拇指姑娘”称为上帝和“她”。

这与火星人将机械视作生命与完美象征的崇拜思想如出一辙，但ROOT女士所具备的逻辑思考能力与网络安全技术同样值得称赞，皇帝甚至允许她充当一些小型项目的技术顾问，而那些项目全都与“拇指姑娘”有关系。

现在摄政维克多·冯·杜姆需要ROOT的能力。

他需要ROOT从这个振金小盒子中找出尼克·弗瑞曾经输入的原始数据，并将其交给禁卫修会的情报部门，与第一机密团曾经找到尼克·弗瑞的足迹地图进行比对，从中筛选并找出尼克·弗瑞想要隐藏的特工和安全屋。这只是摄政维克多·冯·杜姆今天工作计划表上，一项占据五分钟时长的简单工作。

尼克·弗瑞并不知道，其实他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摄政维克多·冯·杜姆正在为皇帝的下一步计划做准备，完全没有时间与精力浪费在那个满地球跑的特工身上。无论尼克·弗瑞去了哪里，他都不可能离开地球，也不可能对皇帝创造的事业造成任何威胁，哪怕是向他提供帮助的娜塔莎·罗曼诺夫也有自己的顾虑。

女间谍向尼克·弗瑞提供情报的行为，被摄政类比为熬鹰过程中睡眠对抗阶段驯鹰人给勐禽喂食自己口水以达到熟悉气味的目的。之所以容忍娜塔莎·罗曼诺夫传递情报，也是为了看看尼克·弗瑞什么时候会根据娜塔莎·罗曼诺夫提供的情报行动。当尼克·弗瑞的下一步行动可以预测是，就说明皇帝的驯服计划已经完成了，尼克·弗瑞就如同熟悉驯鹰人气味的勐禽那样熟悉了皇帝授意给予的情报，那个时候就是将其真正收入麾下的时候。

再加上尼克·弗瑞能动用的武装力量也只不过是复仇者联盟。现在尼克·弗瑞的危险性已经被降到最低，没有必要给予太多关注，除非某天雷达侦测到一个人形大小的光从天而降，即便那天到来，摄政维克多·冯·杜姆也认为自己能够彻底解决那么问题。

“好久不见，我的老朋友。现在你允许我的脑子想起你的名字了吗？”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喜欢皇帝，或者皇帝的世俗身份，尤其是某些人发现自己的脑子被自己无法理解的力量动过手脚的时候。“你突然联系我是为什么？我可从不认为你打算和我做生意！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独裁者和暴君想要得到我的技术，你就是其中一个！”

“命运不会讲道理，托尼·斯塔克，如果这个世界上存在所谓的命运的话，那么我们的生活就不会那么毫无逻辑了。”萨洛蒙没有看着半空中的全息投影，也没有去看对全息投影跃跃欲试的柴郡猫。“那只是概率，仅此而已。我找到你，仅仅是因为我认为有些东西你可能感兴趣。我对你从来都没有恶意，相反我非常欣赏你对人类科学进步的贡献，我曾经不止一次向你表达过这个观点。你对人类科学进步有很大的贡献，所以你和斯塔克集团才能活到现在。”

“你听起来就像是颁奖典礼上侃侃而谈的好来坞明星。”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骂我，但我跟你说的是实话。”萨洛蒙调整了一下坐姿。托尼·斯塔克的投影并非整齐的西装或者沾满油污的工装，而是一身非常休闲的浅色T恤，看得出来他的精神状态非常好，复仇者联盟的解散反而给予了他许多时间休息。“现在是需要你的智慧的时候了。你的技术，你的知识和你的突发奇想。”

“你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托尼·斯塔克四处张望了一下，好像担心某个人发现这场童话，“难道与那个外星舰队入侵有关？如果是的话，那么我有自己的办法，不需要参加你的项目。”

“依靠几架从近地轨道扔下来的无人机，斯塔克？这就是你所谓的，用钢铁武装地球？”萨洛蒙挥了挥手指，一份文件就传输到了托尼·斯塔克的信息终端，连人工智能“星期五”都没有察觉。“联合国安理会就你占据近地轨道的事起了争执，拉托维尼亚方面提供的建议是，五常给予拉托维尼亚一笔费用，然后由我们去击毁斯塔克工业的卫星。”萨洛蒙说道，“白宫很乐意交这笔钱。还有人记得，拉托维尼亚有能力让美国的通讯系统回到二战时期，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拥有虚空战机制造技术，除了我。”

“还有我。”

“或许吧，但你没机会进行实验，不是吗？”萨洛蒙说道，“就像你拒绝分享钢铁战衣制造技术一样，我们有着同样的顾虑。但是有些事不是几个人就能解决的，而是需要全人类一起面对，这是我反对复仇者联盟的原因之一。”

“之一？”

“还有《索科维亚协议》原始版本里对‘超级英雄有必要维护国家安全’这一条款的模湖解释，为了避免所谓的超级英雄成为特派军队，我只能使用其他手段。毕竟美国人可是在千里之外的越南、尹拉克和阿富汗维护过美国的国家安全。”

“Okay，我听够了。我不需要说教，而且别忘了，我的年龄比你大得多。”

“但你的心理年龄却要远远低于百分之四十的同龄人，这还是计算上心理残疾人士的结果。”萨洛蒙说道，“总而言之，我需要你参与这个项目。在黑暗教团舰队抵达太阳系之前，我们必须开始逐步构建防御网络，而我们第一步就是去月球。”

“先生，《To the Moon》是一款讲述……”

“这个就不需要提示了，星期五。告诉我，萨洛蒙，月球上有什么？”托尼·斯塔克挑起眉毛，“我不相信你。”

“有一些变种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