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岛屿被夜色浸透，从成排落地窗投射进来的月光为所有家具和大理石地板镀上一层银光。劳拉·克劳馥裹着毯子倒在沙发上昏沉沉地睡去，熄灭的火焰只留下了灰烬。贝优妮塔与贞德各自披着毯子，斜斜地倚靠在沙发中间，海面上刮起的寒冷微风穿过岩石、月光与玻璃，拂过她们不着寸缕的身体。白色大理石长桌中央放置着全息投影仪，变幻的受控光子在大厅中演绎出不断闪烁的色块，直到这座住宅的主人用手掌攥着三杯放着冰块的烈酒，大厅中按照一定规律变幻的光点与色块之间的平衡才被打破。

“现在整个休斯顿都被封锁了，我可以想象罗莎此刻的表情了。他们不是在休斯顿购买了一座别墅，打算天天享受沙滩与鸡尾酒的生活吗？”贞德接过酒杯，满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巴德尔对她进行了长达五百年的精神操纵，如果说她没有怨气是完全不可能的，即便现在的巴德尔是五百年前的巴德尔，但魔女生气可不会讲道理。曾经皇帝并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魔女们常常与他在不朽之城里专供禁卫修会使用的角斗场见面。“你确定这能让NASA错过接收信号的窗口期？”

“这是一个保险，用于接受信息的卫星已经被摧毁了，如果我们生活在北美洲，现在或许还能看到卫星坠落大气层的燃烧火光。很可惜，我还想看一次不错的流星雨呢。”

他坐在两位魔女中间，抿了一口烈酒。魔女们的皮肤上欲望之火燃烧时的粉红色尚未完全褪去，她们也大大方方地躺在他身上，修长强壮的腿部在空气中晃来晃去。她们身上依旧散发着潮湿的热量，炼金油膏的迷人甜香依旧填满了空气，而他也十分享受抚摸有着滚烫湿滑的皮肤与美丽的肌肉的身体感觉。

“现在天空航母已经启航，正在去往海王星。虚空引擎会将加速度提升到惊人的程度，我很担心安置在天空航母内部的加速度缓冲休眠仓能否满足那些凡人船员的需求。”

事实上他的担心不无道理。在天空航母处在行星重力圈的情况下，虚空引擎本不该将功率推到最高，但为了尽快抵达海王星进行，进行轨道引力弹弓航行时，虚空引擎所产生的加速度将会非常惊人。禁卫军与战斗姐妹（人造人）分别在加速度休眠仓中轮值，确保在脱离地球引力井以前这些船员的身心健康不会受到伤害，在引力弹弓航行阶段结束后，这些船员将重新苏醒开始执行任务。在此之前，天空航母将按照既定程序运行，可以通过地球上的望远镜捕捉到模糊的影像。

“我希望休眠仓已经进行通过测试。我知道火星那帮人生产的东西是什么样的，那几乎没有所谓的用户体验可言，在火星上进行的设备检测不能完全相信，那帮人几乎忘记了普通人类可没有那么多机械义体。”贝优妮塔曾经使用过火星出产的武器。专门为了身着动力装甲的基因改造战士制造的武器根本不适合体型普通的人类使用，魔女根本没法握住爆弹枪的握柄，也不喜欢火星出产的武器附带的强烈核辐射。她用下巴指了指全息投影仪放出的画面，“国土安全局已经派遣行动小队和拆弹专家去了休斯顿指挥中心，再加上托尼·斯塔克的帮助，你使用的炸弹伎俩很快就会失效。”

“是否启动炸弹的开关并不在控制之中，瑟蕾莎。托尼·斯塔克的紧张并不是没有理由的，为了追求不留痕迹，情报机构必然会丧失些权力，事实就是，如果那个人想要按下按钮摧毁休斯顿指挥中心，我们也毫无办法。”

他指着全息投影出的密集信息下方的进度条。在其他画面上，包括当地电视台的新闻直升机的俯拍画面，都表明国民警卫队已经包围了休斯顿指挥中心，并且在全城进行交通管制以抓捕那名将炸弹带进休斯顿指挥中心的恐怖分子的同伙。与此同时，还有大量军警部门的武装人员开始清扫这座城市，所有犯罪组织都在同一时间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我们现在正在下载NASA数据库中的资料，托尼·斯塔克拖延的时间越久越好。我不希望爆炸会影响下载数据的过程，但这个世界上并非所有事都会按照我的意愿去执行。”

“但是你可以对那个人施加影响，即便是在这里。”

“是的，我能做到，但是这毫无意义。”

“你真是奇怪。至尊法师为所有卡玛泰姬秘法师下达了禁令，而你却肆无忌惮地跨过，现在却突然拒绝干涉。”贝优妮塔颇感兴趣地挑了挑眉毛，无视了毛毯下四处游走的手掌，哪怕这只手掌令他相当愉快。“为什么？你没有理由不对那个倒霉蛋施加影响，为什么不这么做呢？还是说，不干涉才能利益最大化？我认为只可能是这个原因了。”

“不，只是因为我不在乎。”他说，“仅此而已，没有更多原因。相比起这件事，你不如关注一下米莉亚的生活，她突发奇想，想要和我一起去冒险。我敢保证，这是因为劳拉和她说了太多精彩的冒险故事。米莉亚在认字方面进展飞快，过多阅读冒险小说让她对房顶有着不良企图，她总是想从窗户上跳下来。”

“然后你答应了？”

“我认为将一名十岁以下的女孩绑在胸前并从万米高空往下跳并没有什么不好。”

贞德认为米莉亚的教育出了问题，他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讲了太多。

如果是普通人类作为教育者，那么米莉亚的思想不会有太多变化，然而他是这颗星球、这个种族、乃至整个银河系智慧生命中“自然孕育”出的最强大的灵能者个体，仅仅是他的存在本身都会影响自然环境，只要他愿意，他所说的话自然也会形成某种模因对听众造成影响。他本不愿意这么做，但他必须对米莉亚的精神施加暗示以控制住她根本无法控制的灵能力量，如果不这么做，任何与米莉亚相处的人与物都将受到伤害，来自另一个维度的恶兽也将通过米莉亚本身来到现实世界。

在施加暗示的过程中，米莉亚本身也受到了的影响。

或许对于亲眼看到过被捆绑起来的魔女的女孩来说，米莉亚的思想和她的身体一样有些过于早熟，她已经学习过如何使用纸质地图在野外进行定位并且呼叫标准炮击支援流程，但这个年纪的普通女孩绝对不会对枯燥无味的考古纪实感兴趣——那并非19世纪文物贩子在中东、埃及和亚洲等地掠夺文物的文字记录，而是真正的冒险家探寻无人之境的日志，克劳馥家族的探险传统就是来自19世纪后叶在欧洲探险热潮——同样地，米莉亚本不该知道某些从未接触过的极限运动，那是他的兴趣，却随着他在语言中施加的暗示出现在米莉亚的认知范围里。如同远古灵能者从“外维度”“天堂”“地狱”“道”等非物质维度获取灵能的同时也能获取知识，从他这里接受灵能的米莉亚亦是如此。

这是一个极其漫长、繁琐、细致且强大的仪式。

他的灵能不断地对米莉亚的大脑皮层进行精密的改造和重塑，使其具备对外维度恶意的强大抵抗能力的同时，使得她的身体与心灵在人类进化的道路上一路向前狂奔，与普通人类相比，她的想法可能会更加“非人”，不过这也是仪式的微小副作用而已。这个世界上没有多少人具备类似的知识与能力进行这种仪式，在禁卫修会的档案中，米莉亚所接受的灵能改造与维多利亚·汉德所接受的十分类似，只不过后者由于当时情况的紧迫性，维多利亚·汉德的大脑只能接受少量且粗暴的灵能重塑。

即便如此，后者也在现在拥有了相对于普通人来说宛如先知般的直觉。

在他与摄政维克多·冯·杜姆的计划中，应用在维多利亚·汉德与米莉亚身上的仪式经过实践与修改之后，将会在未来发挥巨大的作用，毕竟通讯与交通的边界就是国土的边界，人类想要成为整个银河系的主宰就必须解决通讯与交通的问题，而这个仪式就是解决方案之一，与皇帝此刻正在进行的“诸神黄昏计划”相匹配。

“我希望你能带上降落伞。至少你得让米莉亚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降落伞这种东西，而不是撑着把遮阳伞就从窗户往外跳。”贝优妮塔抬起头，从下往上撩拨着他的头发，“当你不在家的时候，她可不止一次干过这种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