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在水中沉溺很久很久，无力和窒息已经完全笼罩。

可这个时候，却有一只手伸入了水中抓住了自己，然后一把拽出水面。

伴随着一阵猛烈的深吸气，辉快速坐起身来，从梦中惊醒。

他看一下周围，发现是黑蒙蒙的一片，似乎处于一个完全黑暗的空间，只有炽热的火光在周围照耀。

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但记忆产生了很大的混乱，竟一时想不起来自己是谁。

“醒了。”

听到右手边响起了声音，辉立刻转过头。看到的，是一个发质灰白微卷、脸部轮廓硬朗的男子。

他坐在一个火堆旁边，一边盯着火焰，一边添加柴火，火光照亮了他的脸庞。

“十六先生？”

这个时候，辉的记忆快速得到梳理，终于想起了自己是谁。

“醒了就行，还好没有被梦魇完全吞噬，否则我想救你都难。”卡里恩放进最后一根柴火后拍了拍手道。

“我……”辉还是有些迷惑：“我只记得，我在构建自己的权柄时，意识好像被噩梦反噬了……”

“不对。”卡里恩盯着辉说道：“事实上从你诞生开始，你的意识就笼罩在噩梦中了。”

辉愣了一下，随后惊愕道：“你怎么知道？”

“为了将你拉出来，我进入了你很多个梦境，不小心看到了你很多意识记忆。”

辉被黑暗之神控制住后，在梦中的意识便已经处于开放状态。

卡里恩在找到黑暗之神的梦境漏洞后，顺藤摸瓜，来到了辉的梦境。

因为辉被控制的程度更深，所以他的梦境更加混乱，卡里恩需要跑好几个梦，才能找到他意识本体的准确位置。

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了辉还真是不简单。

卡里恩以前知道，辉被称作灾厄之子，因为他一出生就给村庄带来了瘟疫，之后每被一个地方领养，就会给那个地方带来灾难。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辉天生灾厄附身，包括辉自己也是这么想。

但是在越接近辉的意识深处，卡里恩越发现不是这样。

辉的厄运，其实是附身在他身上的梦魇外放所导致的。

“我在很小的时候，经常一入睡就是噩梦，有时甚至分不清楚梦和现实的区别。”辉开口说道：

“直到八岁，我被里顿收养，并学会了黑魔法后，才开始适应了意识当中的梦魇。

“甚至随着魔法等级得到提升，我还能跟梦魇进行对话。

“只不过它给我带来的，从来只有灾难。

“我质问过、威胁过、甚至是求饶过。

“然而噩梦却依旧缠绕着我，一次又一次给我带来不幸。

“直到我成圣并且代为执掌了黑暗之神的「梦魇」权柄后，我才算抑制住了它。”

卡里恩就坐在一旁静静听着，直到辉说完，他才反问道：“你知道你的梦魇的真实身份吗？”

辉抬起眼眸：“我不敢确定……但我一直怀疑……是黑暗之神！”

“现在不用怀疑了。”卡里恩直截了当道：

“你的降生，从一开始就是黑暗之神的阴谋。”

“按照《众神协议》，神是不允许直接插手主世界的事务的。但这并不意味着祂们不会以间接的方式插手。而你就是黑暗之神间接干预主世界的手段之一。

“或许是由于你的暗元素十星亲和力吸引到了祂的注意，于是祂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在你身上进行布局了。”

辉微微皱眉，他猜测过这种可能性，但又无从论证。

“怎么证明？”

用手指指了指身后一片黑暗的空间，卡里恩反问道：“知道这里是谁的梦境吗？”

直到这个时候，辉才意识到自己原来还在梦中。

只不过现在不是浑浑噩噩的梦，而是意识清醒的梦。

听到卡里恩的问题，辉愣了一会儿后，眼睛逐渐瞪大：“难道……这不可能吧！？”

“没有什么不可能，神而已，没什么好怕的。”

这么嚣张的吗？

在辉的印象中，十六先生还是很谨慎的。

见辉似乎不太相信，卡里恩又接着说道：

“在你你的印象中，黑暗之神应该是什么样的存在？”

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刨除掉敬畏和对神的夸大想象。”卡里恩又补充道。

辉想了很久，说道：“一个实力强大的不死族？”

“很贴切的描述。”卡里恩继续展开询问：“你见过不死族吗？”

辉摇了摇头，别说不死族了，其他种族他也没见过啊。

“但你见过亡灵，也见过骷髅和石像鬼。”

“这个肯定。”

作为一个亡灵魔导师，辉的绝大部分魔法都跟这些亡灵或冥界生物有关。

“以前我一直以为，不死族是跟人族、精灵族或龙族一样，是一个特有的种族。”卡里恩继续讲述：

“但直到现在我才发现，不死族并不是我们所熟知的种族，他们其实就是亡灵在凝聚到足够的力量后重聚肉身而已。”

作为一个亡灵魔导师，辉还是第一次听说，他疑惑道：“那冥界，难道就是不死族的神界？”

亡灵魔导师在召唤亡灵的时候，正是从冥界进行召唤的。

甚至有一些强大的圣阶亡灵魔导师，还是进入到冥界当中，像辉就曾进去过几次冥界。

“可这不对啊！”辉又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如果冥界就是不死族的神界的话，那么按照众神协议，不死族是不允许进入到主世界的，那么亡灵法师又是如何从冥界当中召唤出亡灵的，这不显然违反了协议了吗？”

“所以，冥界并不是神界。”卡里恩的讲述显然还没有结束：

“冥界只是不死族从主世界获取亡灵的中转站而已，亡灵在死后汇聚到冥界，并且在冥界当中厮杀、修炼，直至提升到一定的等级后，便会被引渡到不死神界，成为真正的不死族。

“所以亡灵并不受协议限制，而且亡灵本身也不具备智慧，它们只是保留着生前残存的记忆而已。”

“原来如此……”

关于不死族的信息，确实超乎辉的想象。他在将这些信息快速消化完毕后，又提出了问题：“所以……你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提起不死族的来源？”

卡里恩又翻动了一下火堆里的柴火，说道：“因为黑暗之神是不死族，而在祂成为不死族前，祂其实也是亡灵。准确来说，是亡灵的集合体。”

“亡灵的集合体？”

“黑暗之神不只有一个意识。”卡里恩沉声道：“祂的强大，来源于无数亡灵的汇聚，而祂正是通过噩梦的形式，将这些亡灵都串联起来的，形成一个强大的整合体。”

指了指辉，卡里恩又补充道：

“所以说，寄生在你意识中的梦魇，其实就是黑暗之神这个集合体的一部分。当这个梦魇将你完全吞噬后，你也将会成为黑暗之神的一部分。”

听到这里，辉才反应过来：

“怎么听起来……黑暗之神更像是虚空生物啊？”

虚空生物正是具备这种无处不在，而又意识分散的特征。

“恭喜你，你答对了。”卡里恩说道：

“黑暗之神确实已经可以算是虚空生物了，但是他又不像虚空生物那样，意识是完全琢磨不透的。

“祂的意识既可以集中又可以分散，但这些只能在梦境中完成，无法在现实世界分散。

“而随着祂对梦概念权柄的掌控逐步下降后，黑暗之神现在对于自己意识的约束越来越弱了。

“而这个就是祂的梦境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