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ok at me。”

西弗勒斯看着那双翡翠色的眼睛，有些迷醉与恍惚。

不知是不是因为纳吉尼的毒液搅乱了他的神经，西弗勒斯觉得自己眼前的碧绿忽然一晃，变成深沉似海的灰蓝。

卢修斯.马尔福。

他这贫瘠的一生都在赎罪，只在莉莉与卢修斯面前才能得到片刻安宁。

如今，他已经用自己的生命还完了欠莉莉的债，除了挂着食死徒罪名的挚友外，他对这个世界已经再无牵挂了。

眼前这个被他抓着手臂的救世主，是他用生命保住的、莉莉的孩子。

——按照大难不死的男孩的可笑正义，在看到他的“记忆”后，大概是会帮助马尔福的吧？

西弗勒斯不确定地想着，他感觉自己在沉坠——深深地沉坠，好似下一刻就会跌落到深渊里。

但他又觉得十分安宁。这个世界留给他的记忆绝不美好。作为一个斯莱特林，如果能活着，西弗勒斯绝不会懦弱得以死亡作为逃避的方法。但若梅林愿意接引他离开这个苦难的世界，他也会欣然前往。

死亡是永恒的安宁，西弗勒斯欣喜地想。

他实在是太累太累了。

战后，大名鼎鼎的救世主哈利.波特在威森加摩为西弗勒斯.斯内普极力辩护，洗清了西弗勒斯前食死徒的罪名，为这位双面间谍争取他应得的荣誉。

在持续两个月的庭辩后，国际巫师联合会同意追授这位霍格沃茨前校长以梅林爵士团一级勋章。

“阿不思.西弗勒斯.波特，多可笑啊，德拉科。”

卢修斯坐在壁炉前，铂金色的头发变得枯燥灰白，可在那个人死后，他便再也没喝过一口荣光药剂了。

“他居然把西弗的名字和那个讨厌的姓氏与老蜜蜂的名字合在一起。”

“父亲……”德拉科红着眼睛，担忧地看着病弱的父亲——阿兹卡班摧残了父亲的健康，而在教父投入死神的怀抱后，父亲整个人的精神也垮了。

“但我感谢他，德拉科。若没有这位波特先生，你的教父会被万人辱骂。西弗勒斯不在乎这些，但是我在乎。梅林啊，我竟然因此感激我的仇人……”

说到这里，卢修斯痛苦地咳了起来。他脑海里第无数次浮现出那个年幼的身影，皮肤苍白，身形瘦弱，黑色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不屈的烈火。

西弗勒斯，你到底做了什么，才让波特主动帮助马尔福度过最艰难的日子？

卢修斯其实很想很想死去，西弗勒斯死了，马尔福家失去了荣耀，斯莱特林在格兰芬多的针对之下一败涂地到只能小心蛰伏……他对这个世界几乎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

只是德拉科还没有成长起来，卢修斯终归还是不能去死。

梅林保佑，但愿他在德拉科成长起来前他还能活着，但愿他死了之后还能再见到西弗勒斯一面。

科克沃斯，蜘蛛尾巷

西弗勒斯躺在阁楼里坚硬的床上，痛苦地睁开了眼睛。

他身上的伤口痛得要命，日历上明晃晃地写着1966四个数字。

他回到了他六岁那一年。

是死神不愿意接受他这样恶毒的灵魂，还是梅林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西弗勒斯想不明白。

如果是在被纳吉尼咬死的那一刻重生，西弗勒斯绝对不会想到后面的那一种可能。可是在他变成幽灵后，亲眼目睹卢修斯痛苦得卧病在床直到死亡，亲眼目睹他挚爱的斯莱特林的落魄地被格兰芬多侮辱，亲眼目睹巫师界在被麻瓜高层发现后的艰难岁月，亲眼目睹他的教子和他保护的救世主为了生存的痛苦挣扎后，他竟然由衷的感谢梅林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要知道，若非霍格沃茨最深处，还有一只凝聚了四位创始人全部心血的魔法造物，一只沉睡的、攻击力比麻瓜核武器还要更胜一筹的巨龙的话，巫师界只怕就要一败涂地了。

有的时候，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也没有那么牢不可破，西弗勒斯自嘲地想。

看看，这个为了莉莉背叛伏地魔的双面间谍，在重生后想了这么多后才想到了莉莉.伊万斯。

他居然也可以这般平静地叫出这个名字。

他曾虔诚地把莉莉当做神女，连把那个名字放在舌尖都觉得是一种亵渎。画地为牢，自怨自苦。任由邓布利多利用这段无疾而终的爱恋，对他百般操控利用。

——这样的他，也配做一个斯莱特林吗？

他曾以为自己会永远活在对莉莉的愧疚之中。可是在变成幽灵之后，在荣耀与耻辱，生存与灭亡这样重大的命题前，那些爱恋，那些依依不舍，竟然也变成了退而次之的议题。

他看着德拉科在卢修斯的教导下迅速成长，看他在巫师界千年未有之变局中重拾斯莱特林的荣耀，逐步恢复马尔福的荣光。

他看着哈利.波特成为了霍格沃茨的校长，保护着所有的学生，成为真正的救世主。即使不愿意，西弗勒斯也要承认，哈利和他的爸爸不一样——他甚至比邓布利多还要高尚。

这个父母死于伏地魔之手的男孩，居然能够平等对待斯莱特林的孩子。

无论是邓布利多，还是他，都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而在巫师界平静地融入麻瓜界，德拉科和哈利都过上了平静而幸福的生活后，西弗勒斯才真正的觉得自己得到了救赎。

——虽然他们都吃了很多很多的苦，可是终归比他幸福的多。他们好歹得到了一个不算差的结局。

西弗勒斯也是在这个时候发觉莉莉对他并不是重于一切的。若真的是那样的话，他在被纳吉尼咬死后就不会再有什么遗憾，也会变成幽灵。

莉莉是他幼年的阿尔忒弥斯，他对莉莉的感情，是对最初的美好的眷恋。他对莉莉产生执念，是因为莉莉因他而死。

可是莉莉终究选择了波特，他们各有各的路途。仔细想想，他已经渐渐记不清莉莉的音容笑貌，却忘不了斯莱特林，忘不了哈利与德拉科的未来，忘不了那灰蓝色的眼睛与铂金色的长发，忘不了魔药的清香与巫师界的光荣。

看，即使是他这样贫瘠的生命，居然也会有这样多令他挂念的东西。

而现在，看着巫师们渐渐融入麻瓜，看到德拉科和哈利都过得很好，看到卢修斯的墓碑已然饱经风霜后，西弗勒斯放心地消散了。

——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在消散后没有前往冥土投入死神的怀抱。

反而回到了六岁这一年。

他在这一年魔力暴动被托比亚打得半死，也是在这一年里，他遇到了莉莉.伊万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