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水上那些雕像跟随着他们所说，变成了昔日妖怪的样子。

“好一只泼猴，在地下成王成圣还不够，偏要跑到天上去讨个官儿做。”

“可这天上没呆几日，只因王母不请他赴宴，便怒发冲冠，恨不得把整个天宫都给拆了。”

“耳听即怒，恣意妄为，和那黄毛畜生一个德性，养不熟，养不熟啊。”

八戒赶忙替孙悟空辩解，“那是他还小，不懂事嘛。又”

“没佛祖教，又没师傅带。你这老人家也忒小气，老揪住人家小时候的丑事不放。”

用到‘老人家’这个词的时候，猪八戒似乎已经看出了老侯的身份，只是没有揭穿。

老猴轻轻摇头，继续说道：“大了也没好到哪儿去。”

“他从那五指山下出来后，说是懂了礼数，收了心性。”

“车迟国这一泡尿，就全露馅了。”

“目无尊长，自封偶像，从来没把佛祖师父那些教诲放在心上。”

八戒嘿嘿一笑，“嗨！顽皮而已。”

“天生本事大的人，骨子里都有那么点自恋，我也一样。”

画面一转，来到了白虎岭。

风沙漫天，气氛凝重。

八戒皱起眉头，“嚯！这不是那谁么，叫甚么夫人的？”

“弄得师父一怒之下，把师兄赶回了老家。”

老猴声音中带着一丝叹息，“在白虎岭，他倒是狠心绝情，接连三次打碎过去的爱人，自以为从此不会再有牵挂。”

“可你也明白，他心里根本没有放下，不然也不至于成了佛，仍要执意逃离灵山。”

“舌尝必思，多情易折，这一点他像你，还有你的那些个情人，无论身在何处，永远是孽海情天的囚徒。”

八戒赶忙摆手，“别扯我啊，老猪是慧根不够。”

“师兄自那次后，情情爱爱的消停多了。”

经历了这么多天明始终没说一句话，唯独看见白骨夫人的雕像之时，从上面看见了四妹的影子，他的眼神闪动着。

一切记忆早都回荡在脑中。

齐天大圣也有一些过不去的事，忘不掉的人。

老猴看着周围的场景，画面中不断闪过一些曾经与八戒有过交集的妖怪身影。

“八戒，仔细看看，这里很多你的好朋友。”

八戒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酒肉一场，算不得朋友。”

老猴严肃地说道：“酒肉朋友，也是朋友。”

八戒无奈地说道：“你说是就是罢。”

“这几个老兄弟……似乎没得一个善终啊。”

老猴微微仰头，感慨万千，“是啊，古往今来的奇才异能之士，何其之多，但真正成就不朽功业的，寥寥无几。”“你们可知为何？”

八戒想了想，“世道不公？”

老猴摇摇头，“世道从来不公。”

八戒又说：“运气不好？”

老猴目光坚定，“运气只是强者的谦辞。”

八戒挠挠头，开玩笑地说：“那只能是……没我老猪英俊了！”

老猴瞪了八戒一眼，“因为空有天赋，不思进取，小富即安，沉迷享乐。”

“想安逸，又想名利，想快意江湖，又想成佛作祖，哪有这样的好事。”

“身本多忧，怎可全求，牛魔王如此，孙悟空也如此。”

“有天命的眷顾，更须有斩断私心凡念的觉悟，你，可记好了。”

八戒沉默片刻，若有所思。

“老猴，这不能是师兄的回忆啊，你又弄鬼哄我们。”

八戒说道。 老猴手中的竹竿微微一顿，“如今，六根还缺一根，八戒，是哪一根？”

八戒思索片刻，“眼、耳、鼻、舌、身、意……意，缺意！”

老猴望向远方，“你方才看到了什么？”

八戒有些不确定地说：“我们仨？”

老猴子划船之时以为是空中倒影，猪八戒确实看见了，湖水有一艘逆向而行驶的船上面也载着他们三人。

老猴点点头，“那就是最后一根。”

八戒惊讶地张大嘴巴，“嚯哦！我懂了，是你！”

“我一早就猜疑，敢莫你才是大师兄的意！难怪一路引导我们。”

老猴缓缓摇头，“不是我，是他。”

老猴子所指的正是天明。

八戒满脸疑惑，“甚么鬼话，你说他是大师兄？”

老猴眼神复杂，“是，也不是。”

八戒有些不耐烦，“我说你这个老猢狲，都到这儿了，还含含糊糊卖甚么关子！”

老猴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说：“你的大师兄，绝无可能复生了，但他的根本，并没有消疏。”

“天地也自会再生出一个合适的后辈，把那根本连同名号，一起传下去。”

“这天选的后辈，便是天命人。”

那老猴子若有所思的对着天明说道。

“你原是无名之人，却在集齐六根的途中，斗了重重艰险，战了许多强者，淬炼出了足以配得上那份力量的刚强意志。”

八戒皱起眉头，“你是说，让这小猴子顶替我师兄？凭什么！”

老猴严肃地说：“孙悟空，早就死了！”

“八戒，你心里明白，你那师兄，从来没那么圆满。”

“孙悟空既已不在，当接过这名号的人，或者是他。”

船缓缓靠岸，前方是一片神秘的区域。

老猴放下竹竿，“到了，后面我们不便再送，你须独自过去。”

八戒担忧地看着前方，“不成不成！他一向木木樗樗的，我不放心，我同他一齐去。”

老猴挥挥手，一道结界升起，“这个地方，本就是悟空死后残留的执念所化。

这返本还原的最后一关，只有靠他自己，你我帮不上忙，不信，你看。”

八戒看着结界，满脸焦急，又无可奈何，只能对着天命人喊道：“小猴子，好侄子，打不过就跑！悟空的名头，咱不要也罢！”

此刻天明却转过身来，神情镇定。

“呆子，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俺也不害怕，你替俺怕什么？”

猪八戒被说一句之后立刻肌肉反应式的回怼。

“净吹牛，在陷空山无底洞遇到那个白毛耗子地涌夫人的时候你也这么说，最后还不是上天去请托塔李天王……”

说到这句话时猪八戒突然噎住！

在此之前，他即使亲眼看见天明继承了孙悟空的记忆，也从未觉得这就是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