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甲的胜利，自然也引得了观霞峰的欢呼，杨论武带着一众弟子将他抛上空中。

孙一平则目光平静的看向站在第二位置上的杭逍：

“杭师兄辛苦了。”

好似在说，能够败的惟妙惟肖，真是辛苦你了。

杭逍回想起和孙一平的那一战结束后，这家伙似带深意的话，心中猛地一突，但面上只有无奈：

“比不上小天师。”

论演技更胜一筹，还得是您啊！

见杭逍并无伤感和遗憾，不明就里的峨嵋峰弟子们也抓紧冲上来欢呼。

浣纱峰相比于这两个山峰，自然是人丁稀少了些。

望着盈盈行来的林沫，孙一平一摊手：

“未能夺取魁首，终究是实力不济，让夫人失望了。”

林沫当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孙一平早就计划好的，心中并无波澜，只是白了他一眼，大庭广众之下也只能装模作样的说：

“夫君已经很努力了，莫要妄自菲薄。”

孙一平笑了笑，走过来挽起林沫的手。

小情侣两个踏着月色走向远方。

身后的喧闹与议论似乎与他们毫无干系，相视的目光之中，唯有彼此。

被师弟师妹们高高抛起的江甲与杭逍，在半空中看着这一对儿手牵手的身影。

忽然间没有了半点儿喜悦是怎么回事？

郑秋声已经等在离场的地方，并没有打扰小情侣两个踏月而行，只是慢悠悠在远处跟着，直到林沫连连推着孙一平，孙一平这才恋恋不舍的转身迎上来：

“郑姨久等了。”

“看着你们小儿女卿卿我我，余只觉得欣慰，无妨。”郑秋声叉着腰，“今日之战，感觉如何？”

孙一平斟酌道：

“掌门想要藏拙的意思已经暴露了。只是这也是峨嵋峰弟子运气不好自己撞上来了，算是余无心插柳。

所以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余也不知道。”

孙一平上场之后那架势明摆就是要藏拙，大家心知肚明，也能够理解，人家说到底是天师道的人，既不能夺得名次太高，也不可能什么压箱底的本事都拿出来给你看。

结果能和杭逍打的有来有回，两边空有气势没有威力，那杭逍那里也是在隐藏实力就非常明显了。

再加上最后一场杭逍对上江甲也输的很轻松，大家只会觉得是这位掌门弟子不愿意暴露真本事。

而这肯定不是其个人的想法，而是得到了掌门的授意。

掌门这是意欲何为？

那些不仅仅是想要将蜀山推到正道之首的位置上，而且还对掌门之位有所觊觎的，都得掂量掂量了。

“至于蜀山其余各峰弟子，说是青黄不接倒也无错，否则也轮不到江甲登临魁首。”孙一平接着说道，“杨论武、周晓晓、商光和杭逍，蜀山可战的金丹真人，已经屈指可数，而下一代远远没有成长起来，甚至······很可能再也无法达到这一代的高度。”

郑秋声会意，观察蜀山下一代的情况，也是很多宗门甚至直接由掌门亲临的主要原因之一。

这样的阵容，放在中小门派的确都可以撑起一片天，但是放在正道三宗，的确不够看。

无疑经过今日的观察，可以让天师道和青台宗确定将蜀山纳入联盟之后，蜀山的位置，同时那些虎视眈眈的宗门们，也知道快到可以动手的时候了。

此处人多眼杂，自然不适合多言，三人御剑而行，很快回到浣纱峰。

孙一平请郑秋声落座，沉声说道：

“余的想法是，对蜀山还是要予以平等的地位。既然当年汤朝定鼎，阿爹许下了‘正道三宗、同气连枝’的承诺，这么多年也未曾打破。

那么即使是在实力上，蜀山已经很难和我两宗平起平坐，且又是后加入同盟的，同时其内部还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但这毕竟是一个千年大宗，其底蕴依旧不容小觑。

如果真的让这么一头卧虎，或者说病虎警醒过来，并且察觉到我们的排斥和鄙夷，那么只会与我两宗离心离德，既可能成为三宗同盟之中的叛徒，又可能成为其余宗门围攻我两宗的马前卒。

一旦令人感受到敌意、感受不到真诚，那么隔阂就出现了。人心之中有了隔阂，是什么都在难以弥补得了。”

郑秋声接过林沫递上的茶杯，微微颔首，但忧心忡忡道：

“平儿所言在理，但毕竟蜀山虚弱，看在眼里，就算我们这些高层长老能够予以尊重，也难免下面的弟子们出言不逊，到时候只怕还是会造成大差不差的结果。”

孙一平轻声说道：

“实不相瞒，余有一种预感，此次内门大比之后，蜀山将会有变故。无论是彻底变成一盘散沙，还是重新凝聚成一把剑，至少都不可能再维持如今这种若即若离的状态。”

郑秋声犹豫：

“愿闻其详？”

孙一平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着坐在旁边安心撸猫的林沫，忍不住探过手去，抓了抓小可的头，惹得小可拿爪子拍他。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夫人，要劳逸结合

“小可过来，来郑姨这里。”郑秋声招呼了一声。

小可抬头，看向林沫，蹭了蹭寻求许可。

“去吧。”林沫拍了拍她的背，小可慢悠悠跳下膝盖，又跳入郑秋声的怀中。

狮子猫也是在孙一平身边长大的，对于这些主人的长辈们，一样熟稔。

郑秋声则瞥了一眼孙一平，现在没有猫撸了，可以说了吧？

旁边的林沫亦带着盈盈笑意看着他。

孙一平放弃了想要去撸梦妖的冲动，无奈道：

“问题都已经暴露出来了，而且暴露给这么多人看了，若是没有人出面解决，那么蜀山就完了。

当然，既然有胆量邀请这么多人来看，那就说明蜀山有不怕问题暴露的底气，或者说至少那么一小部分人，已经有所筹谋。

至于是站出来铁腕整合，还是在暗处阴谋算计，余就并不知道了。成，则蜀山依旧还是千年正道之蜀山。败，只怕过不了多少年，也就没有蜀山了。

余之所以犹豫是否要说，是因为余冥冥之中觉得，最终的结果会是前面这个，但是谁能做到、又是如何做到，余不好说。”

郑秋声会意：

“百足之虫，断而不蹶，千年宗门，潮起潮落下总有兴衰，却很难消亡。所以平儿会下意识这样想也正常。

不过听你的意思，既然有人阴谋算计，那这阴谋会落在何处？”

孙一平叹道：

“只怕是明天后天的组队比斗上了。

通过这两日的单打独斗，应当已经足以判断各个金丹真人的能耐，而到了组队比斗的时候，整个场地将会扩展到周围几座山峰，相比于今日剑坪众目睽睽之下，届时无疑将会有更多可以下手的机会。

一旦将某个山峰的团队击败，甚至控制，又或者干脆残忍抹杀，那么剩下的团队，无疑就有取代之的机会。

今日胜利的峨嵋峰、观霞峰以及我们浣纱峰，显然都是那些人的下手目标。

而观霞峰背后的黄一铿长老如今尚未站队，适合做文章，令其和某一方反目成仇。峨嵋峰背后的掌门不显山不露水，今日的藏拙足够令人警惕，对他动手的可能不大。

至于我们浣纱峰······唔，无论是余或者沫儿出了什么好歹，对于那些背后想要下黑手的人来说，都是一箭双雕甚至多雕的好处。”

如果对孙一平下黑手，并且成功栽赃给蜀山派，那么无疑会直接导致蜀山派和天师道之间的矛盾爆发，两个宗门别说联合了，不直接兵戎相见都算好的。

“这······单单以天师道而言，若真的有什么不忍见之事，难道我天师道就这么容易中了这挑拨离间之罪？”郑秋声觉得有点儿难以置信。

天师道能够在百年之前的战乱中一跃成为江南宗门里的最大赢家，当然不只是运气好，他们这些百年之前带着宗门走到这一步的长老们也不是傻子。

孙一平轻声说道：

“这不过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郑秋声怔了怔，一时间也才想到了什么，满脸都是惊讶的神色。

孙一平则看上去淡定很多，这份淡定显然也传染了郑秋声，令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声音咽了回去。

难怪今天没有喊着青台宗的人一起，这确实有点儿······家丑不可外扬。

“至于沫儿这边，自不用说，蜀山之前是奉行的和南疆妖族展开贸易的想法。”孙一平接着说道，“因此和梦妖族的关系不仅仅是亲近，甚至可以说是盟友，而现在蜀山谋害沫儿，那么意味着什么？”

郑秋声斟酌道：

“从小处说，就是背信弃义。我正道各个宗门之所以称之为正道，便是因为行事的时候决不能只拘泥于利益。

既然是昔年的盟友，而且蜀山还有对梦妖族的承诺，答应了林怀梦，一旦梦妖族后人来投，会保护其安全，那么此时若杀了沫儿姑娘，不啻于违背了自己的诺言。

人无信不立，若无信用，则何谈正道？损坏的是蜀山的名声。而蜀山的名望如今又的确······不甚高。”

孙一平笑了笑，郑姨还是挺会高情商说法的。

事实上蜀山的百年龟缩和无所作为已经让蜀山的名望跌落谷底，不过是顶着正道三宗的名头罢了，不服气的大有人在。

或者更准确说，对正道三宗不服气的都有，可真正敢让各路宗门生出野心的，也就只有蜀山了。

郑秋声想了想接着说道：

“而从大处说，这代表着蜀山和梦妖族的决裂，也代表着蜀山主动向如今的南疆妖族示好。

在南疆妖族情况未明的情况下蜀山却这么做，无疑会引起整个人族的猜疑。”

蜀山是不是已经和南疆妖族达成了什么秘密协议？蜀山是不是想要背弃人族？

这些疑问只要稍加煽动，就会形成风潮。

而那些虎视眈眈的宗门，只怕很乐意于煽动这样的舆论。

孙一平微微颔首：

“不愧是郑姨。”

郑秋声被夸的有点儿不好意思了，赶忙关心的说道：

“既然知道有人可能对你们不利，那明天？”

孙一平反问：

“既然知道有人要对我们不利，那为何不趁着明天把他们揪出来呢？”

郑秋声微微皱眉，还想要说什么，林沫给她添上茶，柔声说道：

“郑姨且宽心，夫君既然已经打算这么做，那自然心中有数。”

郑秋声打量着站在身侧的少女，无奈的拉过来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说道：

“你啊，怎么就这么听他的话？当年你娘可是······”

林沫大抵也在梦境之中能够感受到娘亲和阿爹的相处过程，突出了一个死鸭子嘴硬。

啊不，怎么能这样骂自己呢？

她俏脸微微泛红，不好意思多说。

郑秋声见状也就不再强求，转而看向孙一平，凝声说道：

“之前余还觉得奇怪，现在细细想来，应该是师兄和汝另有绸缪，但是余期望不要伤害到沫儿。

这里毕竟是蜀山，甚至就坐在浣纱峰上，余虽然是天师道的长老，但也要对得起苏师姐当年的恩情，觉不容许沫儿出什么意外。

到时候一旦事有不对，余会出手，莫怪丑话说在前面。”

孙一平登时苦着脸：

“郑姨，你到底是站在哪边儿的？

在龙虎山你担心她受欺负，在这浣纱峰你还担心她受欺负，难道受欺负的就不是我么？”

“你像么？”郑秋声瞥了他一眼，“有人端茶倒水，有人老神在在，谁受欺负还用多说？”

孙一平还想说些什么，郑秋声已经起身：

“好了，时候不早，余来这里喝杯茶情理之中，若是盘桓太久，也会引起那些人的过多猜忌，可能再有变数，所以就先告辞了。

你们都早点儿休息。”

孙一平和林沫皆应了一声，起身相送。

郑秋声还是不放心的叮嘱：

“明日万般小心。”

孙一平颔首，他微微抬起袖子。

在袖里乾坤之中，能够感受到有剑在鸣。

郑秋声化光而去，孙一平伸手合上了门窗。

林沫：？

“夫人，郑姨都叮嘱了，要早些歇息。”孙一平从身后环住她，埋首在秀发间，嗅着令人心安的桃花香。

林沫自然以为这家伙在疯狂暗示些什么，轻轻握住他的手，向后拱了一下：

“你真讨厌！”

孙一平却诧异的问道：

“明日很可能有恶战，可得抓紧修行，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这有什么好讨厌的？”

林沫：······

她气呼呼的就要挣脱孙一平的怀抱，怎知孙一平抱得很紧，凑到她耳边道：

“夫人的想法也没错，劳逸结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