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千年，老友再聚。

他们同坐在伏龙树下对饮，甚至没有人出声说话，生怕打破此刻这过于难得的静逸。

此刻的老友重逢，对他们而言，实在是太过珍贵。

同坐在一起，细细品味着彼此之间的心有灵犀和默契，感受着对方此刻的存在，对他们而言，就已经很好很好了。

但可惜，时间是不留人的。

此刻坐在摩拉克斯身边的若陀龙王，时间并不多，他并不是真的若陀龙王。

他只是在方才的震动中泄露出来的一丝属于若陀龙王的力量，这股微弱的力量裹着若陀龙王残存的理智与善性，这才化成了此刻的如今的若陀龙王。

他方才现身时显然是想要去寻找摩拉克斯，似乎是有什么急事要跟摩拉克斯说。

但维持他存在的力量十分微弱，或许只需走出几里地便要消散了......

他能存在的时间并不多，所以哪怕很想在保持此时的安静，但不断消耗的力量却让他不得不开口打破了平静。

“摩拉克斯、削月、理水，这些年来过得可还好？”

他在心中不断琢磨措辞，可张口第一句话却是与寻常的人类老者在见到老朋友后的寒暄并无二致。

“呵呵，还不是老样子。”摩拉克斯等人皆是笑了笑。

“是嘛，还是老样子便好。”

若陀龙王又问道：“璃月呢，可曾有大变故？”

“国泰民安。”

摩拉克斯等人皆是明白他存在的时间并不多，老友之间的默契让他们的回答都尽可能的简短。

“国泰民安啊...国泰民安...”

若陀龙王反复品味着这句话，随后哑然一笑：“国泰民安就好！”

话落，他沉默了将近十秒，似乎是在斟酌和纠结着要不要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

但最终，他还是开口了。

“我能存在的时间并不多，所以长话短说吧。”

“地下将我封印的结界，已经开始黯淡并损坏了，半年之内，‘我’必将破开封印现世。”

时间的长河能冲刷走任何事物，封印也是如此。

之前说过，全盛时期的摩拉克斯也仅能与若陀龙王打个平手，那么他设下的封印，又能困住若陀龙王多久？

若不是千年里若陀龙王大多在沉睡，没有全力去冲击封印，那若陀龙王恐怕早就破封而出了。

“我能感觉到，璃月西北方向的海域，其海底深处传出躁动，似乎是有什么事物即将从海底涌现。”

“而海底出现的躁动牵动着地层的震动，牵连而起的地脉震动造成的疼痛使我苏醒。”

若陀龙王如此说道。

他的本体已经苏醒，方才的震动就是他的本体正在冲击封印才引发的。

他很清楚自己本体的状态，一旦他的本体破封，那么璃月要面对的，绝对不亚于一场世界末日！

因此，作为若陀龙王仅存的一丝善念和理智，他在现身之后才想要去寻找摩拉克斯解决问题，却刚好遇到了今日海灯节，三位老友在此怀念，这才有了现在的相聚与对话。

而摩拉克斯听完后，虽然内心惆怅，但却还是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为今之计，也只有尽早加固封印，才能确保璃月的安全。”

然而，若陀龙王接下来的反应，却是大大出乎了摩拉克斯等人的预料。

面对摩拉克斯的提议，若陀龙王轻轻摇头。

“不，摩拉克斯，我找你，不是想要你去加固封印，而是想要你...杀了我！”

！！！

此话一出，不仅是理水叠山和削月筑阳两位真君，就连平日里一向冷静的摩拉克斯都是面色骤变！

“杀了你？我们怎么可能这么做？！”

“若陀，你疯了！”

“此事绝无可能！”

理水叠山和削月筑阳都是性情中人，面对若陀龙王的提议，当即大声反对。

摩拉克斯的脸上先是浮现出明显的挣扎，之后才勉强维持镇定。

他认真地看着若陀龙王。

“若陀，你知道我不会这么做的。”

“是啊...我很清楚你不会这么做...”

若陀龙王仰天发出长长的叹息：“但，摩拉克斯，你知道吗？磨损之苦，远非常人所能承受，我亦是如此...”

他看向摩拉克斯，眼中难掩悲伤。

哪怕是现在已经脱离了本体作为暂时的独立意识存在，但痛苦的记忆依旧令他脸上浮现出明显的痛苦之色。

“磨损，乃天理之所在，力不能及也。”

“千年来，我尝试以沉睡缓解磨损，可磨损不仅未曾有半分消解，反倒是心中的憎恨、怨怒等等情绪在千年的时光中反复在梦中翻涌，令我的磨损更加严重。”

“我的愤怒与疯狂在千年的时光中不断累积，超越封印前十倍不止！”

若陀龙王如此说道。

“在场的人都很清楚，以我本体的力量，一旦失控，挣脱封印将会掀起多么巨大的浩劫！”

“摩拉克斯，你已经存世六千余年了吧，或许你这次可以将封印加固，但你还能守护璃月多久？”

“若是未来你不在了，而我又恰好破封，那么璃月还有谁能阻我？”

“封印只是治标不治本，现在将我封印，只不过是将祸患留给后人处理，但后人未必有处理这等祸患的能力！”

“不若趁你尚在，将我杀死，为后世开太平！”

若陀龙王语气坚定，就仿佛杀死的是别人而不是他。

但钟离听罢，却是陷入了深深的迟疑。

若陀龙王，他的挚交与战友。

为了璃月，若陀龙王已经牺牲太多太多了。

而他摩拉克斯，为了璃月这个国度，也已经失去太多太多了。

他的老友不应再为璃月这个国度再牺牲了。

而他，也不想失去这位老友...

“若陀，你已经为璃月付出得足够多了...”

他看着老友，最终只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是啊...”

若陀龙王长叹：“你我都已经为这个国度牺牲了太多。”

“但我这个提议，不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

“就像我方才说的，磨损之痛，犹如脑髓自颅中崩裂。”

“千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着这样的痛苦，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痛苦也愈加深重。”

“千年的怨恨、千年的磨损，其痛苦早已超出了我的极限...”

“继续将我封印，不过是等同于将我关入牢狱之中继续那永不停歇的刑罚罢了。”

伏龙树下，若陀龙王注视着摩拉克斯，眼中带着痛苦与悲伤。

“所以，摩拉克斯，杀了了我吧，就当是赐予我解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