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蓁平静的语调，在小丑听来无疑是恶魔的低语。

小丑腿脚一软，瘫坐在地板上，用袖子捂住脸，哀嚎道：“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夏蓁一脸不解地看着他，不至于啊：“不过是看个牙，有那么恐怖吗？”

小丑连忙点头：“太恐怖了，自从那天在你那儿看了病，我回来做了好多天的噩梦，太可怕了，每天晚上做梦都有人拿着凿子钻子在我嘴里一直敲。”

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摸着眼睛，才眨眼的功夫，眼睛周围的花纹糊成了一团，眼眶下面的白色油彩，更是被泪水冲出了两道肉色的印子，让本就恐怖的脸，一时间变得更加诡异了。

无语地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无比狼狈的小丑，夏蓁的态度软和了些，语气柔和地问道：“这么怕，那你为什么不乖乖吃药，吃了药，你的牙早就不疼，这么大个人了怎么那么不懂事。”

小丑哭的动静小了一点，转为抽泣，一脸委屈地申述：“我也不想的啊，我每天工作很忙的，我就是忙忘了，忙忘了。”

刚刚才对小丑有一丝心软的夏蓁，被他找的借口气笑了，自己天没亮就被系统扔到这里，不就是因为他病情加重没能好好工作吗。

“是吗？可是我听说你这段时间消极怠工，都没有专心工作。”

闻言，小丑激动地站起了身，虽然脸上挂着泪，但还是义正言辞地反驳道：“污蔑，绝对的污蔑，我热爱我的工作，我忙的昼夜颠倒，忙的天昏地暗，忙的人畜不分，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怎么可能消极怠工。”

听着他借口的夏蓁，突然瞥见了船舱角落里放着的一堆洋葱，以及小丑身后地上散落的几片洋葱，顿时了然：“吃饭的时间都没有，那你牙上的菜叶是怎么回事，你台上表演的时候我都看到了。”

“我给你拿的漱口水牙膏牙刷，你都没用过吧，这些都是我花钱买的，给你没收过一分钱，你居然还不听我的话，不好好吃药。”

说着夏蓁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举起了手里拎着的电锯，一脸核善地看着还在自己面前演戏的小丑：“给你两个选择，一，我给你看牙，看好过后，我两再也不见。二，我用这电锯把你牙全给敲了，然后跟我去店里，我给你安上满口雪白不会再痛的新牙。你选吧。”

听到夏蓁的威胁，小丑震惊到忘记继续演戏。伸出手，颤抖的指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魔鬼。

“你可是救死扶伤的医生，三十七度的嘴居然能说出这么恐怖冰冷的话。”

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是个牙医，就我的能力，救死扶伤还轮不到我，不要挣扎了，你这牙我还真非看不可。不然上面系统可不放过我。”

说完叹了一口气，把手里的电锯放下去，语气放软：“我也不想来的，本来我在家睡得好好的，因为你不遵医嘱，天还没亮就被系统扔了过来，来吧，抓紧时间，很快的。”

可尽管夏蓁语气放软，小丑腿软，靠在墙上才勉强站住，连忙摇头。

“不！不现在弄，我工作还没做完呢，对！我工作还没做完，我要工作我热爱工作！我还要绩效不能旷工！”

正在两人僵持之际，先前说是下线，实际暗中偷窥的管理员，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可是这几天你的工作评分下降了不少，必须把问题给处理了，不然下个月评级，副本会降级的。”

小丑听到管理员开口戳破了自己的谎言，有些委屈地瞪了前方空气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往后退了两步缩在着缩在船舱角落。

夏臻看着小丑吓成这样，心里怎么都不理解，虽然知道有牙科恐惧症，但像小丑吓成这样的，她还第一次见：“除了那天的经历，你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所以才这么怕牙医。”

听到夏蓁的询问，小丑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坦白了缘由。

“我以为你那是正规诊所，就是上点药，可是你那花把我捆住不让动，你还拿着东西往我牙上钻，又是钩子又是钻子的。和隔壁公司的恐怖游戏一模一样。”

“什么游戏。”管理员没想到还有隔壁公司的锅。

“噩梦医院，里面的牙医给病人看牙就是捆住手脚，掰开嘴，用凿子和钻子在上牙膛开个洞，然后用他吸管一样的舌头，吸出病人的脑花，我当初被捆里面凿了半个小时脑袋，我开的百分百真实痛感啊。”诉着苦，思绪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在游戏里的悲惨遭遇，止不住的发抖。

夏蓁也没想到，小丑在别的游戏里遭遇过这么惨无人道的虐待，蹲下身来，看着小丑，先就藤蔓粗暴的手段道了歉，还是认真地给小丑解释。

“捆你的问题，我给你道个歉，它这服务确实不到位，但我弄你牙是因为你牙坏了，需要及时处理，如果我不给你处理了，会坏到牙神经的，要是坏的厉害只会更麻烦。”

“我刚刚查了一下，那个游戏两年前，就因为情节过于夸张血腥，侮辱抹黑医务人员，被几个公司的医务部门联合举报下架了。”管理员飞快在后台查了一下，心里也很是无语，“你自己也是恐怖游戏的npc，情节内容有夸张很正常。”

“可是我从没见过那么多血啊，我副本里的血腥画面，都是按照规定有马赛克的，工作这么多年我一点血都没见过。”

管理员虽然同情小丑的遭遇，但还是希望他能好好配合治疗：“夏医生是正经的牙医，你说的那些操作，都是正常的治疗手段，你不要因为那个游戏就对夏医生带有偏见。”

“再说了那天她不是给你药了吗，是你自己没吃药。”

一说到药，小丑又开始用惊恐眼神打量着夏蓁。

“我从她那儿回来后，进了一个宫斗的副本，被游戏里的贵妃灌砒霜，头晕想吐，肚子直接给我痛到手脚抽搐，我在里面熬了一天才好不容易死，她给我的药里有个软软的药丸，我打开看了，里面装的就是砒霜粉末，这是主脑给我暗示。”

夏蓁无语的看着眼前的小丑，这恐怖游戏的大boss也太怂了，因为游戏就怕这怕那的：“那是胶囊，消肿止痛的消炎药，里面的是药粉……你这脑洞未免也太大了。”

谁知道他还立马反驳起来：“鬼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只是个病人，你们医生的东西我又不懂。”

夏蓁额角跳了跳，满是无语地看着这一脸质疑的小丑。这货要是在现实生活里，必定是一个没常识，还有被害妄想症的杠精医闹。

“如果你实在是不信，你可以把我给你的药拿出来，我当面吃给你看。”

“那万一你百毒不侵，或者提前吃了解药呢。”小丑不信任地看着夏蓁，对牙医的抗拒，让他整个思维都陷入了一个奇怪的逻辑。

自己都这个态度了，小丑还是冥顽不灵，夏蓁觉得自己和他没什么好说的了，站直了身体，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微眯着的双眼，神情格外冷漠。

“我们两个素不相识，要不是系统，走在街上，我都懒得搭理你。你以为我想看你那粘了发黄菜叶的牙齿，你以为我想给你掏牙缝里发臭的肉丝。要不我帮你预约个心理医生，治治你那被害妄想症。”

说完，扔下手里的电锯。背着药箱顺着木梯爬上甲板，离开了小丑呆着的狭小船舱，还气地顺手把木板一掀，只听砰的一声，舱口被严严盖住，一股发霉的气味，在狭小的甲板室弥漫开来。

小丑节目结束后，黑暗褪去，天空一片赤红，其他设备旁时不时跑过表情浮夸的玩家。

扯掉口罩站在船头生气地看着前方，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压制住心里的憋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对着管理员说道：“这个病人我确实是没有办法了，他对牙医的看法太偏激了，你这边要投诉就投诉吧，具体原因稍后我会在后台提交上去的。”

“抱歉，我也没想到，他的心理障碍这么大，后勤医疗那边我回去跟他们沟通的。”管理员也清楚，自家副本员工的问题，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不是你的错。”烦闷地对着空气挥了挥手，“那我就走了，他的牙，如果按时吃我给的药，炎症很快就会好，我给他的牙刷牙膏，也要经常用着，他可能有些抗拒，还是要你们派人督促着。”

“好的，麻烦你跑这一趟了，结果弄成这样，真的抱歉。”听着夏蓁的嘱托，管理员是真的对钻牛角尖的小丑无语，作为游戏管理员，只能再一次诚恳道歉。

夏蓁也不可能把气撒到对方头上，管理员的态度可比小丑好上百倍。

“没啥，工作嘛，我这边的建议，还是你们给它找个心理医生，还有他玩游戏也要给他限制一下，不然以后麻烦会更多。对了，我该怎么回去？”

“大门口广场可以传送，我让火车送你过去。”

夏蓁再一次踏上了小火车，和之前斗志昂扬地样子不一样，此刻的夏蓁情绪低迷，浑身散发着低气压，

回程的路上火车又是几个颠簸，此时烦闷地站在火车上的夏蓁，和之前一样，又感觉有什么东西撞上了她的脚。

刚低下头还没看清楚，就听见身后有小孩嘤嘤嘤抽泣的声音。

“姐姐，能不能不要踩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