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婉又是一声叹息：“秋枝这可怜的丫鬟，之前好歹也尽心尽力的伺候过小五。”

她顿了顿，迟疑片刻后，拉过沈柠汐的手，试探性的问道：“小五，你向来是最有主意的。诗雪那里不让大夫去给秋枝医治，那你能不能想办法，去给她送个药也是好的。再这样耗下去，我怕她活不过明日了。”

孟婉是打心底的善良，见不得这样的事发生。

沈柠汐对上她那温柔的眼神，拒绝的话卡在喉咙，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开口。

秋枝当初选择和沈诗雪一起坑害她的那一刻，她就不在乎秋枝的死活了。

两个姐姐虽然没说什么，但她们也觉得秋枝太惨、太可怜了。

如果沈柠汐能过去送个药的话，她们觉得这是好事。

一直没说话的沈衍舟，将手中的茶杯放下。

他的语气温温和和：“阿娘，这是秋枝应得的，她自己选择的路，不必同情她。”

孟婉有些意外，也有些不解：“衍舟，为什么要这么说？”

“她若真的尽心尽力，又岂会换主？对于她而言，忠于主子才是首要。其次，是她自己选择了新主人，那新主人如何待她，也是她们主仆二人之间的事，我们以什么身份去插手？说不定，秋枝挨打，她乐在其中。”

沈衍舟慢条斯理的替沈柠汐开了口，拒绝了孟婉“善良”的提议。

但孟婉还是觉得，这样太冷漠了些：“话虽如此，可她挨打，怎么还能乐在其中呢？”

沈衍舟淡然一笑，语气始终平静：“秋枝在沈府这么多年，她岂会不知四姐的为人？既然知道四姐为人，依旧要选她，这难道不是她乐意的吗？阿娘，你若是出手相助，于她而言未必是好事。说不准，人家还怨你多此一举。”

这番话说下来，两个姐姐恍然大悟，点了点头，觉得沈衍舟说的对。

秋枝若真得待小妹好，怎么会想着换主呢？

更何况，秋枝又岂会不知，沈诗雪打心底的鄙夷欺辱小妹？

“这……”孟婉愁虑的皱起眉头。

她还是觉得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秋枝去送死，可沈衍舟说的这番话又有道理。

但最终，她也只是叹息一口气，没再替秋枝说话了。

沈柠汐松了口气，朝沈衍舟投去感激的目光。

两位姐姐陪着孟婉又聊了一些。

用晚膳的时候，绣绮院那里吵吵闹闹的，再加上贺春兰不放人，沈正宗自然是不能过来陪他们一起。

孟婉也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还是会忍不住朝大门口望上几眼。

几个儿女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也无可奈何。

谁让他们是妾室，是庶出？

大家都想着法陪孟婉聊天，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开心些。

等孟婉情绪好些了，时候也不早了，几个儿女也要各自回屋。

沈柠汐和沈衍舟先出来，放慢了脚步。

没一会，沈雨雾便找了过来，手里还拿了些东西。

“小妹，这些是你之前交代我绣的，都已经做好了，还剩下一些可能要明天才能赶工出来。”

沈雨雾用一个干净的布包，将这些绣品整齐的叠放包好，递给沈柠汐。

“太好了！最近铺子里卖了不少绣品，现在有这些就可以补货了。”沈柠汐喜滋滋的接过，还不忘关切她，“不过，三姐，你也别太劳累了。咱们铺子刚起步，偶尔还是可以偷个懒的。”

“不辛苦，这些都是我喜欢做的事。小妹，多亏了你，让我觉得自己还有些用。得知客人喜欢我的绣品，我也很开心。”

沈雨雾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

虽然女子从商这事说出去会被人非议，但自从沈柠汐开了这个铺子与她合作之后，她才知道原来女子也可以有自己的作用和价值。

见到沈雨雾最近越发开朗，不再像以前那样沉闷寡欢，沈柠汐也打心底的感到安心。

把东西交给春枝后，沈柠汐又在外面溜达了一会。

沈衍舟耐心的陪着她在院子里散步，看星星，赏月亮，拉着家常话，听着夜晚的虫鸣。

等到了该回屋休息，但沈柠汐心情好，舍不得今日难得惬意的闲暇。

“三哥哥，陪我喝酒吧，我们好久没有把酒言欢了。”沈柠汐来了兴致，拉着沈衍舟去酒窖。

“汐儿，还是少喝点酒，醉了怎么办？”沈衍舟虽然嘴上这么劝着，但还是任由她拉着自己。

“不怕，反正身边的人是你，就算喝醉了也放心。”沈柠汐扛了两坛桂花酿出来，冲沈衍舟笑得俏皮。

能被她这般信任依赖着，沈衍舟心里装的很满，脸上的笑容也更加温柔。

在院子里喝酒没意思，沈柠汐踩在矮墙上，爬到了后院被空置的一间房顶上。

两个人坐在瓦房上，一人一口酒的喝着，仰头看着星空明月，感觉距离都更近了些。

沈柠汐喝了半坛之后，脸颊泛红，有些微醺，眼神变得迷糊起来：“小时候我偷偷爬到屋顶上，你会陪我一起，还会帮我放哨。偶尔被爹娘逮住了，挨一顿收拾，也总是会把你牵连进来，害得你和我一起受罚。”

沈衍舟的酒量比她好很多，喝了这么多毫无醉意。

他偏过头，温润的笑道：“小时候的事，你都还记得呢？”

“那当然啊。我们可是龙凤胎，和你从小一起长大，总归跟你更亲一些的。那么幸福开心的事，我哪里舍得忘记。”

沈柠汐醉意上来有些困倦感，歪斜着靠在他肩膀上，闭上眼睛，想到儿时的那些事，嘴角微微上翘。

她的忽然靠近，让沈衍舟的心里一颤。

他未动，只是不动声色的垂下眼眸，静静注视着她的面容，眼神如月色般缱绻柔情。

起初，沈柠汐喝醉之后的情绪倒也还好，但渐渐的，沈衍舟察觉到不对劲。

她的情绪逐渐低落，说的话也很奇怪。

“汐儿，怎么了？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沈衍舟放下酒坛，转过身，打算安抚她的情绪。

但喝醉的沈柠汐情绪忽然崩溃。

她直接抱住沈衍舟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脖间，抽泣得肩膀都在颤动：“对不起，三哥哥，都是我不好，是我太蠢了，才会害你被羞辱，还遭到如此对待，让你生不如死，日日活在地狱之中……三哥哥，都怪我，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我……”

如果不是她，沈衍舟必不会遭到宫刑，被关在大牢里日日夜夜被人折辱，失去了男人的尊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