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省的高考试卷，省教育局先是统一收集后，再分批次转交给各大学，由大学老师细心地一份一份来阅卷评分，核查无误后，又将卷子收集送回省教育局存档统计。然后省教育局将成绩分数传到各市县的教育局，再转到各高中。

当代的学校，无论考生考的如何，既不会大肆宣扬好成绩，也不会遮遮掩掩差劲分，是不会把学生成绩公布于众。

没有必要。

只会交给学生一张手写的成绩条。

并不是所有考生都来到了学校查询成绩，有些学生住在山沟沟里，距离学校实在是太远，只能等同学传告或是直接盼望邮差送来录取通知书。

几个家长从先出来的几个学生手中获得了各项分数，在一旁议论纷纷。学生们也是三三两两的聚集一起，再次上演同窗好友离别的喜乐哀愁剧情。

从此一个天，一个地。

...

“本省的师范大学，就在希安的大雁塔附近...”

“你说李老师就是以工农兵大学生身份在那里读书毕业的？”

工农兵大学生啊，又是一个时代的产物。

“我猜她说了师范大学的不少好话，”

“你又与她这么亲密要好，所以第一志愿填上的是她的母校？”

看着小丫头先是高兴过后是沉默，康思杰以为是她担心分数不足以上师大，故而劝慰说道：

“你的高考分数应该能上这所大学，不用太担心，”

“想想你毕业后就当老师，出来就吃商品粮。”

“做的是教书育人的伟大职业，去到那儿也受人家尊敬呢，”

一路上小姑娘静悄悄地不回话，康思杰便不停地开导于她。

从巧玲的姨姨家蹭完午饭出来，辞别了同样激动高兴的一家人，康思杰又成了人力车夫，让后座坐着的巧玲坐稳后，奋力地蹬着脚踏，向县城外飞驶而去。

早点回去，也让高家村的村民知道这个好消息。

与民同乐。

女人的情绪真如大海般，平常风平浪静，霎时狂风暴雨，忽而海雾弥漫，让男人不得不多加小心地伺候着。

高原上八月的风已经少了些夏日的酷热，正慢慢变得宜人起来，让人舍不得散去。上午高考成绩出来后，本应该激动高兴的巧玲，此刻却垂低着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像是有谁惹得她难过。

巧玲的心里头，在想些什么呢？

路过县城出口处的小卖部，康思杰停下车子，进去买了两瓶冰峰牌汽水出来，拿出最后一张手帕纸巾，把瓶口擦干净了，递给巧玲。

小丫头默默无声地接过，寂寥地站着，没有像往常一样说感谢。

“好喽，有个女娃娃的嘴角都可以挂瓶子哩，”

“你试试挂着。”

‘亲戚’应该过了几天了，小丫头怎么又突然不理人了？

终究是初次进入爱情海域的小姑娘，心情是忽上忽下的，

怕给心上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万一他生气了怎么办？

“友仁哥，你嘴上才可以挂着瓶子哩。”

巧玲终于开口说话了。

两人打趣几句，康思杰把空瓶子交还商店，推着车，和巧玲步行。

“友仁哥，我想去南方读书，”

“今年的大学我打算不去上了...”

“我想复读一年，再报考南边的大学。”

行走在大马河桥上，或是奔腾的流水给予的大勇气，满脸羞红的巧玲委婉地向‘有人’表白了。

唉，最难消受美人情啊。

作为一个过来人，康思杰如何不知晓巧玲的暗藏的情丝？

“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呢？高考又不是过家家...”

“你说能考上就考上的？还想着再来重考一次？”

“不光你父母也不会同意的，其他亲朋好友他们也不同意的，”

“你大姐二姐也不会同意的，说不定还会打醒你，”

康思杰很是严肃地批判小丫头的胡思乱想，继而劝解道：

“考上了，就好好地在大学校园里勤奋刻苦地学习，”

“毕业后就能为祖国的四个现代化做出应有的贡献。”

“你是个女娃娃，娇弱的女娃娃，”

“外面的世界对女性来说还是有点不友好，”

“你还想千里迢迢去到人生地不熟的南边城市，”

“不仅饮食习惯、习俗环境，单单就是口音你都听不懂，”

“在那儿，你受委屈了怎么办，你受了欺负怎么办？”

“如果又有风云动荡怎么办？”

“在本省上个好学校，好好读书就行哩。”

“我们都希望你能好好的。”

‘有人’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大通话。

要不是确实带不走，谁舍得放下纯真的小丫头？

可惜，三观已立的‘有人’，早已不会为了自己一时欢愉，而耽误小姑娘的一生。

尤其是在这个年代里。

“你不是要回去的？南边不是有你在么？”

巧玲红着脸嘀咕着。

康思杰当作没有听清楚，自顾继续说下去，

“我一回去后可能就要出国了...”

“还会带上相好的对象...”

本想着等巧玲考上大学了，康思杰自己也‘离开’此方世界了。小丫头能在大学里接触到更多的知识，大学里丰富多彩的生活，大学里各种各样的优秀青年，加上无情的时间，会让巧玲慢慢地遗忘掉这段单相思。

谁知道小姑娘的心思不按常理出牌，竟然异想天开，再考一次，想到跑到南边去追随爱情。

真是无比单纯的女娃娃！

...

高家村要出一个大学生了。

这是高家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

高家村人要扬眉吐气了。

走在县道上，都可以抬头挺胸了。

经过了一晚时间的发酵，全村人都知道巧玲考上大学了。

没上早工的村民早早地占据了有利位置，使劲观察着刘立本的五孔大石窑，想要从中得出什么真理。

还振振有词、有板有眼地跟后面下工过来的村民，吹嘘着亲眼看到了刘立本家的窑子里，刚刚冒出的一股青气，连一阵风都吹不散，直直上天去了。

围观人群都恍然大悟般，都说着，这是刘立本家里要出当官的、做干部的人哩。

往后在村里见着他了，看样子待他还要客气些哩。

脸嫩的后生都是趴在院子的围墙外和墙上，朝里面看着，似乎能看出花来。几个个不修的老汉打着赤脚，一屁股蹲下，就坐在了院子里，想等着大学生出来，就要使劲瞧瞧出什么来，然后传给自家的娃娃。

村里的大小婆姨，未婚少女，还有一群小娃娃，早跑进了巧珍巧玲的屋里，逮着在床上的巧玲，摸一下又摸一下，年轻点的想着这样做，似乎能让她生出一个大学生的娃娃。

年老的就是想沾沾官气喜气，再涂在自家娃娃身上。

而淘气的娃娃隔着被褥摸了一遍，又一遍，不满足，还在窑里到处乱翻乱拱。

气的巧珍揍红了几个娃娃的屁股。

被刘立本请过来吃早餐的康思杰，看到的就是这幅乱糟糟的现象。

好好的家里给糟蹋成这个样子，今天的刘立本也顾不得嫌弃，他心里都高兴坏了，已经觉得这些都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不值当生气啥的。

作为大学生的大大，他的境界明显有了大大的提升。

“都围着干什么，都散了，都散了，”

“吴先生来了，看你们的笑话是不是？”

倒是随同而来的高明楼高声呼喝着，驱散着众人。

巧珍在里面听到了，从窑子里出来，看到康思杰就抱怨道：

“吴先生，那些婆姨太过分了，”

“巧玲躲在被褥里都不敢出来了。”

“你跟她们说，巧玲的大学生是吴先生教出来的，吴先生来这里了，你们还围着巧玲做什么？”

康思杰笑着给她使了一招，转头向刘立本解释说，

“这其实都是巧玲凭自己的努力考取的高分。”

“实际上我起的作用很小，你们不必因此而太客气。”

“我明白的，明白的。”

刘立本笑呵呵地表示我懂，我真懂。

高明楼也在旁边笑哈哈地说着“吴先生谦虚了，谦虚了”。

呼地，一帮婆姨女子娃娃从窑子里出来，想冲将过来，就看到了高明楼在康思杰旁边立着，板着脸，不怒自威的模样。

小点的娃娃可不必与大人一样顾忌什么，冲上来就握手抱腿摸身。

还有个小不点的抢到一根手指头就朝嘴里塞，吮吸着。

康思杰哭笑不得，也不能使大力，朝站着看得婆姨少女喊着：

“都摸完了吧，把娃娃带回家去吧。”

高明楼也在旁边大声呼喝：

“你们还不快点上来把娃娃带走？”

一阵混乱后，婆娘女子都心满意足的，笑“嘻嘻”地走了，

留下康思杰原地整理着衣服。

这些个婆娘，胆子忒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敢掏鸟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