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这张就是巧玲的大学，”

康思杰从一堆照片中找出巧玲在大学校门前拍摄的照片，在师范大学的校门口，小姑娘站直了身躯，双手交叉下垂，脖子略微弯着，眼神上飘，似娇似媚地看向康思杰...脸上的相机。

似乎回到了那时候，给小姑娘拍摄的瞬间，那一刻的羞涩的模样真的是讨人喜。

“我看看，我看看，”

弯着腰在炕前翻着照片的巧珍，刚看完左手拿着的几张相片，听到康思杰找到了，右手反抽拿走，盘腿坐在炕上的康思杰手上的照片，转到自己眼前仔细一看。

“这就是大学啊！”

巧珍既有为妹妹巧玲上了大学的激动自豪，又带有自己处境的羡慕失落而感叹。

炕上边坐着的刘立本与刘妻在看着自己手上的照片，脸上的笑意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眉角都翘着在抖动。

“吴先生，这里是哪里嘛？”

巧英手里拿了几张照片，像是专门挑出来的，比以往更白皙些的手指着其中一张问着。

“那是巧玲学校附近的大慈恩寺里的大雁塔，”

“是从西边取经回来的玄奘法师放置经书佛像的地方，”

康思杰定眼一看，两个乐呵呵的小姑娘身后是个高高的砖塔，当时为了拍出大雁塔的全貌，可不容易，康思杰是在石台下，匍匐着身躯往上照，两个小姑娘在台基上往下面看着笑着。

康思杰是充分利用了数学与物理学的相关知识，视线角度与距离之间成像大小的关系，才出来这张成品。

“这张呢？”

“这张是在省城宾馆前面拍的，伟大的总理曾下榻住过的，”

“这张是在侨汇商店门前拍的，里面啥都有卖的，”

“这张是在老字号德懋供门前拍的，你说好吃的水晶饼，就在那儿买的，”

“这张是...巧玲她们拍的吧，”

在午后时分，一处细柳飘扬、湖面荡漾的背景中，康思杰两脚开叉，双手握着丹田，坐在芙蓉公园的长木椅上，仰头闭着眼睛在假寐。

清风拂过，让人困觉。

下次见面得严肃批评她们，照相技术学得不够成熟，还得手把手地加强指导。

不足之处表现在照片中的人物形象不够正面伟岸，潇洒英俊之类的。

“那么这张哩？”

指甲还不住在某个人物的手腕出划着圈儿，巧英柔媚地瞄了某人一眼，趁人察觉之前，赶紧低头竖耳，想听听某人的说辞。

这个婆姨，干杀捏，干杀捏？

连你妹妹的醋也要吃？！

你又不是没有。

再说，我和她又没啥实质性的关系，只是发自中年大叔内心对少女的关爱照顾而已。

真是没见识，这种事往世一大把捏。

康思杰心里默默嘀咕着，脸上却时刻保持微笑。

或许是在省城看多了各类花枝招展的女性装扮，或许是康思杰就要离开自己回乡下去了，照片上的巧玲穿上了花白色的裙子，皓腕上戴着产自蓝田的羊脂白玉镯子，套上了白色的沪海回力鞋，像是几十年后，常见的青春飞扬的大学生了。

不过，这在黑白照片上显得灰不溜秋的，不起眼，

咋一眼就看出来了呢？

还好巧玲脖子上挂着的芙蓉玉佩藏衣服里面了，看不到。

这时，刘立本两夫妇也凑上前来，拿着几人的合影照片也想问个明白。

“那些是巧玲的室友，就是住在同一间窑子里的同学。”

“有几张照片是马庄马冬梅的独照，”

“立本叔得了空闲，帮忙给她家送去。”

康思杰请熟路的刘立本带东西。

...

“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高加林疑惑地看着黄亚萍小跑后有些气喘，问道。

因上次被‘有人’撞个正着，高加林既为村里的人儿着想，也为自己的形象考虑，已有多天没有理会黄亚萍了。

谁知她跑到这里来了？是老景告诉她的吧。

自有了相机后，高加林就更常常来东岗树林里取景。

“这又不是你家自留地！”

黄亚萍夹枪带火地说道。

“说话像打枪一样...”

“我是说，天快黑了，你又一个人...”

对于女子的无理，高加林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了一下。

“怎么是我一个人？！”

黄亚萍反问道。

“克南呢？”

还有人在后面跟着？高加林转向来路看了一眼。

“他又不是我的尾巴！”

在两人之间提起了另一个人，这让黄亚萍更生气了。

“那还有谁？”

“你！”

看着捉弄自己后偷笑的黄亚萍，高加林一脸的不高兴。

...

“巧珍！”

看到电线杆后藏着的人儿，高加林惊异地喊了声。

“加林哥...”

巧珍一脸欣喜地迎了上去，述说着委屈。

“人家门房说你不在，不让我进去！”

“我去刘家沟采访去了...走吧！”

庄稼人家的女子好奇地看着气派整洁、宽敞明亮的县政府建筑物，为自己的心上人能在这个地方工作，为他自豪，与有荣焉。

进来了宿舍，在私人的空间里，巧珍忍不住动情，依偎在心上人怀里。

“这可不是在庄稼地里...我的领导就在隔壁。”

这几天，高加林的心里在矛盾之中，对男女之事，也无甚精神。

“你走了就再也不回来！”

...

“吴先生，我想跟你学认字，你能教教我吗？”

巧英领着一脸愁容的巧珍进了窑，巧珍一开口便是请求。

康思杰盘腿趴在炕桌上完善着计划，修修改改地添加或删减不少东西，力求文章通俗易懂，符合当前局势环境。

“好哩。”

看来剧情是刚过“家里的老母猪又压死一个了...”，巧珍去了几次城里，才见着了在城里呆了一个多月不回村，上个月连中秋也不回乡下的高加林见了一面，谈了一次话，引起了聪敏的巧珍内心的危机感。

本来是由在原剧情中，巧珍是由没有考上大学的巧玲来教的，

现在巧玲上大学去了，这个‘教员’职务就由我来充当吧。

康思杰心里想着，嘴里说着：

“你思维反应快，记忆力又好，比别人聪明，”

“学起来很快的。”

康思杰声音放轻，微笑着说：

“就从你会唱的歌词里面的字开始学。”

...

“你原来想跟一个不识字的农村妇女结婚！”

黄亚萍愤愤不平地想不明白。

“阿。”

面对黄亚萍嘲讽的语气，高加林无所谓地应道。

“我真不能理解...一个有文化的高中生，”

“满身才气，怎能跟一个大字不识的农村女人结婚呐？！”

“你这简直是一种自我毁灭！”

黄亚萍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从小优渥生活长大的城里姑娘，竟然在高加林心里比不上一个乡下女人？！

“行了！”

“我那时黄尘满面，平民老百姓一个！”

“你们哪一个城里的小姐来爱我？！”

被激的高加林站起身来，朝黄亚萍怒吼。

...

天气渐渐地冷了起来，冷得连大马河里的激流也变得淑女不少，

也不吵吵嚷嚷地闹腾了。

世间万物，除了树木在狂野地脱着衣裳，其他的生物，该打洞的打洞，该添衣的添衣，该长膘的长膘，迟了就过不上明年的冬天。

“把这张挑上，”

“这张也捎上，”

康思杰穿着厚衣裳坐在炕上，腿上盖着棉被，棉被上散落着一堆相片。

许是因为康思杰带着高加林‘以势压人’损失了不少，国营照相馆的老梁同志隔了大半个月，才把照片冲洗出来。

听着老梁态度诚恳地道着歉，说着最近比较忙，说近期药水不够，说相纸差不多用完了，所以才推迟这么久才按承诺送到村里来。

看来老梁确实忙，收了钱后，茶水也不多喝，马不停蹄地去马庄村照相去了。

国营照相馆确实体现了为人民服务的精神，为群众着想，为群众办实事，顺便完成一年一两次的下乡服务考核。

“你肚子显形了，就别跑后村来了，”

“天气又冷，在窑子里呆着不好？”

康思杰一边数落着，一边让出位置，

让巧英上炕躺着，自己下炕把房门关上。

“晓得了，友仁哥，”

巧英顺从地应着，躺在康思杰捂暖的被窝里。

虽是多次这样‘被教训’，内心仍是喜悦得暖洋洋的。

被爱着的人关怀着，真好。

“巧玲又来信了？”

“嗯，她问我怎么还不把照片给她寄过去，”

“这女娃娃每个月都寄两三封信过来，”

“真当8分钱的邮票不是钱啊。”

康思杰无情地吐槽着涉世未深的小丫头，写信就写信，

别单独寄给‘有人’收嘛，自家的父母也偶尔寄多两份吧。

才不引人注目？

邮票？

邮票？！

“友仁哥，这邮票上的小猴子看上去挺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