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就心慌的乡民们都在急急检查自己身上的东西。

钱不是个东西！但是人人都离不开它！

本只是想看一出好戏，却不曾想惹火上身了？

“我的钱不见了！”有人惊呼，然后失措，最后抹泪！

人群顿时骚乱起来。

“都不许动！”谷燕山大喝一声，手上的56式自动步枪指向了人群，“老妈妈，别担心！我会将小偷贼子找出来的！”

步枪上的刺刀闪闪，而真正的人民却不会害怕。

因为这是保卫人民的武器！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偷了东西的自己走出来认了，可以减免一部分罪名...” 一脸正气的黎满庚也跟着喊了起来。

镇上的两位实权人物都发话了。人群便都安静了下来。

也有民兵闻讯赶过来了，在长长的青石板街，一前一后地包围。

但是，仍没人当堂认罪。

“有人”很是无奈，因这事是由于自己到来而引起的突发事件。

自己刚才站得高，看得清，将这事解决吧。

在谷燕山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康思杰走向了人群。

“满庚，你跟上！”既是欣慰又是担心，谷燕山在不停地喊话警告，“都不许动！”

“不是你...不是你...”康思杰一边小声说着，一边穿过人群，“也不是你...抱歉抱歉，留个位，请让让。”

圈子里一些胆大的阿妹，还将身子倾斜过来触碰。

康思杰走了一圈，没有揪出任何人出来。

黎满庚奇怪：“没找出来么？”

既然不知道谁是小偷贼子，还装模作样地筛选什么？

“不是你...不是你...”康思杰回头笑笑不答，继续从头继续开始辨别。

“不是你，也不是你...就是你！”康思杰一个擒拿，抓住一个躬身男子的手臂往背后贴，再脚一脚侧踢，压倒他在地上。

第一次没有马上抓住小偷，一则为放松他的警惕性，二为其背篓的位置挡住了“有人”下手的机会。

芙蓉镇的面积虽小，居民不多，但曾是湘鄂赣三省的通衢之地。当时一到赶集之日，便是万人聚集，嗡嗡吵吵，人头攒动。不过，因某些政策原因，镇子减少了赶集活动，元气伤了不少。至于现在五天一圩的集会，再也没当年的规模了。

不过，上下前后地域赶来的乡民，仍旧是背着个大背篓来赶集。

背篓里，要么是装上自己的农副产品在圩场售卖，要么是装上了买回来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带回去。

人人都离不开背上的大背篓。

“同志，你来搜搜，东西应该在他身上。”康思杰用膝盖顶在了小偷后背。

“好！同志，你有练过武术吧？”看到康思杰擒拿动作敏捷快速，黎满庚口里赞扬，依言蹲下身子，在小偷的身上摸索起来。

“学过几招庄稼把式！”康思杰笑笑。

从小偷身上搜出了一个层层方块的布包，里面的零钱正是老妈妈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十几张零碎钞票。

民兵将绑扎起来的小偷带走了，吃瓜群众慢慢地化整为零，“有人”坐在小摊座位上吃米豆腐。

“来来来...多吃点！这米豆腐好吃！”身子前倾的谷燕山把勺子又缩了回来，塞进自己的大嘴中，自笑：“倒忘了你不吃辣子！”

“谷主任，这里还有呢，这是不辣的！”胡玉音又送上了一碗米豆腐，没等康思杰同意，就摆在了桌上，似是羞涩，立马走开了。

端碗吃豆腐的“有人”只好道了一声谢。

每圩都要来米豆腐摊子坐上一坐的谷燕山，今日十分反常，不在座位上用轻浮俗气的眼神，去默默打量细品豆腐西施了，反而打量起了对面桌子上高出自己一截的“有人”来。

越看越喜欢。

“我随部队南下之前，你才七八岁吧，一转眼就十五六年过去了！”谷燕山感慨着往事，突然问起一句：“你妈写信让我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摊子左右两边，竖起不少耳朵在听风。

“舅舅，回家再说吧。”康思杰三口两口，就将另一碗的滑嫩香甜米豆腐吞入腹中，习惯性地掏出纸包，抽出一张白纸，抹尽了嘴角的汤水痕迹。

“有人”看了下四周，人多，没处扔，只得捏在手中。

让周边吃瓜人不禁发出“啧啧”惊奇。

这是什么？像是纸，这么洁白柔软的纸巾？

“好好好，我先带你回家！”谷燕山将碗里的食物直接倒入口中，再拿衣袖一抹，起身来就走。

康思杰从兜里掏出一张五毛票子，放在桌上，拎包跟上。

芙蓉姐姐售卖的米豆腐，一毛钱一大碗。一毛钱，以63年当下的物价来说，算不少了。

不过，名人谷燕山吃完就走，从来不数票子。

“同志，同志，你是谷主任的亲人，不数票子！”一直留心在意此桌人的胡玉音，慌忙拾起了票子拦住了人。

康思杰先是看了谷燕山，见他只咧大嘴露黑牙，便俯低眼睛，看着女子也是笑：“吃东西哪有不给钱的？”

啊！男人笑起来真好看，身上的味道真好闻，说话也好听。

惹得胡玉音心里迷醉，不禁胡思乱想起来。

干哥哥黎满庚是英武的好看，眼前的男人是文秀的好看。

活脱脱的像是从戏文里走出来的人儿。

边上有人冷不丁、凉飕飕喊了一句：“人都走啦！”

这位镇子上出身最好的人，旧社会时候的贫雇农身份，常来吃米豆腐却不数票子，名叫王秋赦。他不仅镇上有名的运动根子，是政府传达开展“中心”和“运动”的风云健将，也是群众里面有特殊身份的“公差人”，一般人招惹不得。

康思杰已绕开犯花痴出神的女子，和谷燕山走下坡去。

脸色立马绯红的胡玉音顾不得恼气，追了上去，穿过路人，拦住了。

“同志，同志...”胡玉音一仰头望着男子俊脸，原本想好的词像是一下子就忘了，只顾红涨脸面，胡乱将钱塞了过来，就跑了。

“呵呵”康思杰和谷燕山同时轻笑。

“有人”是摇头的笑，谷燕山是意味深长的笑。

民以食为天。

作为镇上粮站主任的谷燕山，位高而权重。他身材雄阔，连鬓胡子脸颊横肉，双手叉腰鼓起眼睛，准能吓得镇上的娃娃们四下逃散。但镇上的居民习惯熟悉他为人不凶、脾气不恶，又发现他作风正派、处世公道和怜贫惜弱的优点之后，逐渐将他敬重起来。又随岁月的增长，他的存在于芙蓉镇而言，竟起了一种安定、和谐的效果。

成了门面式的人物。

至于前年秋时，谷燕山为何突然安排镇上的粮站打米厂售卖六十斤碎米谷头子给胡玉音的小摊子，只得说一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康思杰随手将票子装入裤兜，跟紧前头的谷燕山，一路听着乡亲们的招呼声，来到了谷燕山的老单身汉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