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居然出奇的好吃。明明是几个馒头，一点酱豆和咸菜，还有一碗稀粥，任雨却吃出了美食的感觉。

饭堂在城隍庙的后面不远处，很是简陋，空间也不大，只有三间屋子那么大。很多人都是拿着木碗打了饭，就席地而坐，或者蹲在树下吃。

吃饭的时候，任雨才发现这里居然有那么多人。

他们老的老，少的少，年轻的几个要不是瞎子，要不缺胳膊断腿，只是他们的笑容很特别。

特别到任雨都不曾见过，想了很想，任雨觉得，那大概是生活一下子有了着落，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任雨自记事起，好像真的没有见过。

在任府里，他们这样的下人，随时都要小心翼翼，保持卑微，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管家、陈府主人打杀。

管家对他们都是绷着一张脸，对陈府主人、夫人、少爷等都是笑出了一朵菊花，看着令人恶心。

至于陈府主人、夫人等，任雨就介绍的少了，也不知道他们过得快活不快活。

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他才生出了一种感觉。

不应该！

这不应该是他的生活！

他不想自己的生活，每天就是劈柴、担水、洗衣、打扫庭院，直到有一天因为犯了小错，而被人打杀，或者就这么一直干到老死。

他不想在陈府里呆一辈子。

他只有逃走。

哪怕是逃走被抓，被打断了腿，他爬也要爬出去这个牢笼。

机缘巧合下，他爬上了“山中人”的马车，被带出城，也因此加入了“山中人”。

“山中人”的那些前辈，博学多才，又很乐观。因为经常被大嵩缉拿绞杀，四处逃窜。他们没有丧气，反而常常乐观的开玩笑，说些很冷的笑话调侃大嵩。

即使如此，他们却很难有如此发自内心的笑容。也不知道走散了之后，他们有没有找到落脚地。

……………………………………

城隍庙中，除了正殿和两个偏殿，其他最为重要的地方，就是城隍的书房。

也是阴司鬼差，最为畏惧的地方。

在他们看来，这里简直最为恐怖。凡是被城隍点名进去的，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刘业胜，昨日安排你去福记米行，你是不是主动索贿？”石飞泉看着跪在地上的阴差，问道。

“回禀城隍老爷！小人没有！小人没有啊！”阴差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被城隍老爷点名来到这个地方，早已经吓傻了。可也知道，嘴硬还有活路，要是承认了，以城隍老爷的杀性，那是十死无生！

“回答错误！”石飞泉说着，用神力凝聚成一个一人高的大手，用力捏住阴差。

“城隍老爷饶命！城隍老爷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我给过你机会了！为何还要骗我！”

神力的大手一发力，就把这名阴差捏的灰飞烟灭。一旁围观的文武判官、三司司长，看的是眼皮直跳，也不敢多说。

城隍对城隍庙中的鬼差，有着绝对生杀大权，尤其是城隍武力爆表的时候！

“梁星。”

听到石飞泉喊自己的名字，纠察司的司长梁星心头一颤，还是说道：“霸霸，小人在。”

“索贿的鬼差，多是你纠察司，你要严格把关，好好管教啊！”

“小人回去之后，一定严加管教，请霸霸放心！”梁星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本来纠察司下面六名鬼差，现在被城隍捏爆了三个，还剩下三个，他都快成了光杆司令！但是他丝毫不敢多说话，生怕城隍霸霸看他不顺眼，把他也给捏爆了。

这任城隍杀心之重，能力之强，简直闻所未闻！

“你们也多多注意，最近事情比较多，要把我吩咐的事儿做好，多用心。索贿、敲竹杠不是你们该干的事儿！”石飞泉强调的说道。

“小人明白！”两人三鬼齐声答道。

“都回去，忙去吧！”

两人三鬼心中舒了一口气，离开了这个令他们不舒服的书房。

石飞泉在他们走后，去隔壁换了身衣服，就去城隍庙后面上夜课去了。

夜课，是在离饭堂不远的另外一间屋子里。

房屋里的一侧的墙上，挂着黑色的木板。屋里摆了几条长条凳，更多的是自带的小板凳，小木墩，甚至是一块石头，把这个屋里做的满满当当。

当任雨来到这里的时候，人已经很多了，他被迫挤在了一个角落里。

“冯哥，冯哥都让你快点了！”小五坐在旁边抱怨道。

“……”任雨尴尬的笑笑，谁让饭菜好吃，他好多天没有吃饱了，多吃了一个馒头，因此耽误了时间。

“来了，来了，李师来了！”

“这位夫子姓李吗？”任雨好奇的看着站在黑色木板前的年轻人，小声的问道。这个年轻人看着大概比他大了几岁，头戴幞头，穿了一身洗了干净的旧衣。

衣着很普通，长相很普通，但是给任雨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也许是他引气刚刚成功，成为了一名修士，他的直觉变得更为灵敏。

他看这个李师，看的入迷。

就好像……李师站的很直，不曾卑躬屈膝，仿佛这天地不公，也可以斗一斗。

跟“山中人”的前辈很像，又比“山中人”的前辈更坚定和自信！

“李师让我们称呼他为李师。嘘……李师讨厌别人上课说话。”小五小声的说道。

任雨看到李师拿着一块石灰，在黑色的板子上写了一个“牛”字，一个“马”字。

“牛，是一种动物，可以拉耧、犁，一头牛可以相当于几个人的劳动量，当然牛也可以用来养殖用来吃肉。牛有吃苦耐劳的本性，故引申为顽强、有耐力，又指人的脾气固执、不肯轻易驯服，这是取牛的脾气执拗之意。”

“马，也是一种动物，也可以拉耧、犁，这种马被称为驽马，可以拉车、拉货，是生活之中，不可缺少的畜力。除了驽马，还有战马，是用来行军打仗的。战马极为珍贵，也不常见，咱们不做讨论。”

“牛和马，都是牲口。但是他们合在一起之后，牛马一词，就不单单指的是牲口。而是指的是人！指的是那些为生活所迫供人驱使从事艰苦劳动的人。”

“为什么有的人，会把人当成牛马，甚至还不如牛马，这就是今天要上的课！”

随着李师的话娓娓道来，真实而残酷的世界，向任雨敞开了大门。

宛如触电般的激灵，从任雨心底流过，也让任雨的头皮发麻。

他感觉到了颤栗！

也感到了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