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净尘缓缓睁开双眼，山洞里光线依旧昏暗，只是隐约能感觉到天已经亮了。

昨天只吃了一顿早饭，此时的他已经饥饿难耐，但是这山洞里根本不可能有吃的，之前关押的都是死刑犯，洞里的老鼠怕是早就被吃光了，骨头都不会剩。

当然饥饿只是净尘现在浑身上下，众多的痛苦之一，这山洞里比外面要冷上许多，不知道从哪来的阴风，飕飕得吹着，此时外面正是六月三伏，净尘进来时穿的粗布衣，根本无法抵御洞中的寒风，简陋的石床，更是为这凄冷的环境，雪上添霜。

除了饥寒交加，净尘的身上，还有落马时留下的伤，若是在外面，倒是可以敷些草药，或者温饱不成问题，也可以好得快些，再不济晒晒日光，都能有些疗效。

可是如今这山洞之中，却是什么都不可能有的，连一缕温暖的阳光对他来说，都变成了一种奢望，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尽量减少身体的消耗。

“你不饿吗？”

净尘没有回答。

“不冷吗？”

依旧是沉默。

“身上的伤，不疼吗？”

“行了，我是不会求你帮忙的，最多也不过就是死在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净尘终于开口，只是他的声音，有气无力。

“这还没到一天，你就已经变成这个样子，照这样下去，根本用不了十天，你怕是连第五天都撑不过去，若真的没人送饭，你必死无疑。”

“死就死吧，下辈子争取当个小民。”

“人根本没有来生。”

“你怎么就知道没有，你又没死过。”

“我当然知……”

“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吧，没有更好，没有来生，也就没这么多烦恼了，我不想跟你吵了，我还得省点力气，争取能多撑几天，你再说什么我都不会理你了，不好意思。”

“那就愿你，能创造奇迹。”

“我也希望……”

净尘闭上眼睛，整个身体蜷缩在一起，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仿佛这样做，就能守得住怀中那最后的一丝温度，很快，他便再次睡去。

第二天，拂晓时分，净尘睁开眼，看了看这依旧清冷的山牢。

“我好像还是太乐观了，看你这样子，估计明天早晨，就醒不过来了。”

净尘没有回答，他现在的身体里，已经没有任何存粮可以消耗，完全是靠自己的身体在硬扛，焱龙给的苹果，早已在落马时不知掉了哪，剩下的几天，他只能继续保持这个状态，“山神姐姐”见他真的不再回应，也只好陪他一起沉默。

第三天，天亮了，净尘知道，但他却连睁眼的力气都不愿再浪费，只是安静的躺在那里，只有微微颤动的胸膛，还能够证明这是一个活人。

第四天，他的嘴唇已经因为缺水而干裂，身体极度虚弱，浑身上下满是灰尘，若是在山洞外，这样的一副身躯，怕是早已被附近的野狗生撕了。

到了第五天，在石床上冻得瑟瑟发抖的净尘，已经是气若游丝，但是这一次，他睁开了眼睛，因为从现在起的每一天，都有可能是他的最后一天，每一眼，都可能是最后一眼了。

这世界不曾爱过任何人，却值得任何人留恋。

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幻觉，自己从小到大经历的一幕幕，正在飞快地闪过，父亲的离世，姐姐的照顾，宁儿的笑脸，族老的惩罚。

“看来，你撑不过今晚了，或者最多明晚。”

净尘没有理会她，不只是因为没有力气，更是根本没有心情，自己一个将死之人，对于最终的刑期提前还是延后一天，已经不在乎了。

傍晚，火红的晚霞燃烧着天上的云朵，美得那么热烈。

可是这一幕，他却可能再也见不到了，除非……

“净尘！净尘！”

听到这个声音，净尘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了头。

“姐姐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我出现幻觉了？看来，我真的要死了。”

“不，不是幻觉，她真的在外面叫你呢。”

“姐姐，姐姐。”

净尘有气无力的回应，姐姐的呼唤让他犹如回光返照般来了精神，但是身体极度虚弱的他，只能艰难地爬下床，朝着山牢门口慢慢挪动。

当那副憔悴的身躯出现在光亮里，净衣的眼中，瞬间泪水满眶，她伸手想去拉弟弟一把，却还差着好些距离，终于，净尘爬过了最后几步，姐弟两人的指尖触碰到了彼此。

“净尘。”

“姐姐。”

“对不起。”

“不，这是我的错，我该受罚。”

“净尘，我给你带了吃的，来，先喝口水。”

净衣拿过一个盛水的竹筒，刚好可以通过山牢的栅栏，早已饥渴难耐的净尘接过竹筒，就开始大口大口的痛饮，宛如一个逃荒的乞丐，全然没有任何的斯文可言。

“咳咳，咳咳……”

“慢点喝，别急，这还有呢，来，吃点干粮。”

净衣又递过一张面饼，净尘拿起来就往嘴里塞。

“你慢点吃，别噎着。”

净尘果然吃得太急，干面饼卡在了嗓子处，好在有水可以顺一顺。

“呼————”

缓过来的净尘长出了一口气。

“看来我这次，死不了了，老姐，你怎么能来这呢，又是偷着跑出来的？”

他靠在山牢的铁栏杆上，一边吃一边有气无力的说着。

“不，本来这次我也以为救不了你的，毕竟你那么做，族老们全都火气很大，咱们姐弟也不受待见，关进这山牢，我也不敢多说什么，但是没想到，今天族长居然回来了。”

“族长回来了？”

“嗯，你再怎么说也是他的亲孙子，所以我去求了个情，族长说你年少不懂事，血气正盛的时候，有些冲动也是难免的，但是族老们既然已经下了判决，他也不能干涉太多，只是让我给你送一顿饭，拿两件衣物，挨过这十天。”

说着，净衣将一套兽皮衣服，和一张羊毛制的毯子，递给净尘。

“真难得，他也有这么心善的时候。”

“而且，他还说，这次要带我一起去上城，去学院学习文史，以后也好协助他，在上城闯出些名头，到时候，家族也会跟着沾光。”

“什么？他要带你去上城？什么时候走？”

“时间宝贵，我明天收拾行装，他安排一下族中事务，后天一早便起程。”

“后天就走？”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