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几个，看着不像是靖王府的奴才？”

姜和月来到这一小群人面前，轻声开口，声音和缓，似乎毫无攻击性一般。

她大概数了数也就十几个人，凑近到面前姜和月才发现这群奴才还是小孩子，最大的一个男孩子约摸着也就十七八岁，在这个时代都还没行冠礼呢，就更别说是姜和月当年生活的地方了。

都还是小孩子呢。

姜和月不由得更是温和了神色，她浅浅笑着，看着面前的男孩子有些犹豫的眼神，相当有耐心地没有催促他。

男孩子咽了口唾沫，看着姜和月犹豫几秒，还是低下头开了口，“我、我们不是靖王府的奴才......”

姜和月微微一皱眉，“那你们跑进来是想干什么？”

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这群孩子，穿得衣服上都带着补丁，不过洗得倒是干净，像是贫苦人家的孩子，难不成也是跑进来偷东西呢？

姜和月这个念头刚出现，就被她自己给打消了。

王府里这些恶奴本来就是仗着言绪之和姜和月都不在长宁州，再加上老管家去世后才开始瓜分王府的东西，这群小孩人数不少，要是进来偷东西，那不就是来分这群奴才的利益吗？他们肯定是会被这群奴才轰走的。

所以......

姜和月正思索时，那男孩子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我们是来打扫王府的。”

姜和月：？？？

她满眼迷茫地看着这群小孩儿，十几个人大大小小的，最小的估摸着也就十岁出头，能打扫什么？

姜和月突然一顿，看了看这群孩子，又看了看偌大的靖王府，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不会是像她想的那样吧......

男孩子没注意姜和月的神色，他抿了抿唇，抱着一种“反正说都说了”的破罐破摔精神接着说了下去，“他们每隔十天叫我们来打扫一次，这几天正好是打扫的时间。”

我们还没打扫完，你们就已经进来了，我们也没时间、没地方跑，就只能在这角落里缩着了。

小男孩虽然没这么说，但是姜和月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姜和月沉了脸色，转头看了一眼被小男孩指着的几个奴才，她咬了咬牙，竭力压下自己心头的怒气，努力温和去问那男孩子，“那你们每次需要多长时间？他们给你们多少工钱呢？”

男孩子看她一眼，似乎也察觉到了姜和月身上绕着的冷意，他小小地往后退了一步，习惯性抬手把自己身边的小女孩推到自己身后保护起来，“一次要收拾三天，给我们一百文铜板。”

姜和月脸色一黑。

她之前在客栈的时候打听过，客栈的打杂一个月基本也就是二钱银子的工钱，还包吃住，这也只够他自己一个人过日子，一家平常百姓怎么着一个月也得有个一两银子才能勉强温饱，还难得才能有肉吃。

这么十几个孩子要在三天里打扫整个王府，十天来一趟，一个月顶天了过来赚个二百文，要养活这么多人，怪不得穿得如此破烂狼狈，各个瘦弱不堪！

姜和月沉着脸看那些正挨揍的恶奴，好嘛，怪不得一个个吃得白白胖胖的，这平时光管自己吃喝不干活，还能顺了王府的东西出去换钱，这能不横向发展吗？

姜和月深吸口气，她倒是想发飙，不过这时候还不合适。

她冲着男孩子笑笑，“你们平时住在哪里？父母呢？他们知道你们过来干活吗？”

男孩子摇摇头，“我们、我们都是没人要的孩子，平时......住在城外的娘娘庙里。”

他沉默半晌，突然抬起头来看姜和月，“王妃，我们每次都有努力干活的，吃得不多，也没有偷偷拿过王府的东西，您要是罚，能不能只罚我一个？”

姜和月一怔，她看看男孩子，又看看围在他身边的十几个孩子，不怎么怎的，竟是鼻头一酸，想要落下泪来。

她眨了眨眼睛，抬手轻轻一点男孩子的鼻尖，“我不罚你们，我谢谢你们还来不及呢。”

说着，姜和月翻手摸出一块碎银来递给男孩子，“这是你们的工钱，拿着银子回去给弟弟妹妹们买点零嘴吃，你们太瘦了。”

一群小孩儿都傻了。

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姜和月这么温柔漂亮又高贵的女子，也没见过这么大一块银子，这起码得有半两了吧，他们是不是能吃上一小块肉了？

跟在领头的男孩子身边的小女孩盯着自家哥哥手里的银子，一双大眼睛几乎要发出光来，悄悄地咽了口唾沫。

“别哭啊，天气冷，快回去吧。”

姜和月看那男孩子突然就落下泪来，整个人都慌了，她虽然跟家里的三宝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但是依旧是怕小孩子哭的，这时候姜和月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摸出块帕子来塞给他，“来擦擦脸，你别哭了。”

男孩子紧紧攥着姜和月给他的帕子，突然跪在地上“咣咣咣”给姜和月扎扎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吓得姜和月差点儿蹦起来。

她连忙伸手阻止了想跟着有样学样的其他几个孩子，随手把男孩子给提溜起来，“起来起来！”

姜和月皱着眉头在他脑门上拍了一巴掌，“男子汉跪天跪地跪父母，却不能为了这么一小块银子磕头，要是膝盖这么软了，以后没有大出息，知道吗？”

面前的年轻女子虽然是教导，却不是疾言厉色的训斥，更像是对于小孩子无奈的引导。

他没上过学，只知道怔怔地看着姜和月，他想说点什么感谢这个王妃，可是他嘴笨，又怕说错了话再惹王妃生气，只能闭紧嘴巴低下头去，用力地点了点头。

姜和月不知道着孩子在想些什么，她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手底下的布料上补丁叠补丁，粗糙得很，姜和月只是微一蹙眉，却没再说什么，只是示意几个孩子该离开了。

孩子们拿了远超于平时的工钱，又让姜和月这么温温柔柔地一哄，这时候自然是她说什么是什么，在为首的男孩子的带领下乖乖离开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