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和月一双狐狸眼里像是落了星星，她看着元嬷嬷，认认真真地点头，“是，若是能种出来，百姓们说不定就能吃饱饭了。”

元嬷嬷盯着手里还没一个巴掌大的小土豆，半晌却红了眼眶。

老太太是靖王言绪之身边的老嬷嬷了，在王府伺候的奴才里算是身份最高的几个人之一，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过了几十年养尊处优的生活了，但是她依旧忘不了自己小时候那段日子。

没吃没穿，家里五六个兄弟姐妹要分吃两个窝头，野菜糊糊都稀得像刷锅水一样，每天饿着肚子入睡，又饿着肚子醒过来，永远都盼着能一躺下就睡着，因为睡着了就感觉不到饿了。

元嬷嬷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些年她是怎么活下来的，现在听了自家王妃的话，想到这长宁州的上百人口子人说不定过几年就都能吃上饱饭了，老太太老泪纵横。

长宁州的天似乎永远都是带着凉意的，窗外的风卷着发黄的树叶飘过，天边的云像是也不愿意在这样凉的地界中多停留似的，丝丝缕缕地流淌着。

快要到中午头了，浅金色的太阳看上去终于打起了精神，从遥远的空中释放出热烈的暖意，灿金色的光穿透层层阴霾和破碎的流云，用尽全力发热。

元嬷嬷仰起头看着窗外的光，那光照在她脸上，老年人浑浊的眼珠在这光里好像都在发着光，是暖洋洋的、温软软的琥珀色，像是陈年的佳酿。

她的脸上带着岁月的痕迹，泪水剔透，从眼眶里滚落，然后顺着老太太脸上的纵横的“沟壑”止不住地往下，浸湿她的衣领。

在这个时候，元嬷嬷像是离得很远。

姜和月几乎没有饿过肚子，她有了空间之后，说好听点是永远都习惯性防患于未然，说的不好听就是姜和月这人大概是有收集癖的，所以不管什么时候她的空间里都塞着满满的东西。

当年她的上官都调侃过，说姜和月为什么攒不下钱来，都是因为她一领到工资就直接换了各种物资塞在自己的空间里，要是流落什么荒岛，姜和月是肯定饿不死的。

姜和月从来没觉得这是什么值得拿出来说道的事情，但是在这一刻，她看着元嬷嬷脸上的泪水，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习惯或许能拯救的不只有自己一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姜和月突然不忍心去打破这一刻的安静，她没有说话，只是跟元嬷嬷一起转头往窗外看。

一只姜和月不认识的鸟雀展翅划过天空，黑色的羽毛从鸟儿的尾巴上坠落，打着旋儿地往下坠。

风在涌动，把那片羽毛吹得像是在天上玩了一次复杂的过山车，也是巧了，这趟过山车的终点竟是在姜和月的书桌上。

她拈起落在自己面前的羽毛，油亮的尾羽约有一寸多长，一眼看上去的深沉的黑，在阳光下仔细打量才能看出来上面泛着带着金属感的蓝紫色。

“呀，这不是报喜鸟的羽毛吗？”

元嬷嬷的思绪也被这一根突如其来闯入的羽毛所打断，她看着被姜和月捏在手里的羽毛，忍不住低声道。

姜和月微微一怔，两个人对视一眼，元嬷嬷还噙着泪水的眼里带上了一丝虔诚的喜悦，“报喜鸟来了，说明有喜事要到了，王妃定能心想事成。”

姜和月从来不相信这些“玄学”，这时她看着元嬷嬷苍老的面容，轻轻抿了抿唇笑起来，“那就借嬷嬷的吉言。”

她一边说着，一边垂眸看着手里的羽毛。

不管是巧合还是天意，都希望天下无战事，百姓安康和乐。

姜和月本来还准备偷偷摸摸再从空间里转移一部分土豆出来，结果打了鸡血一样的元嬷嬷完全没给她这个浑水摸鱼的机会，跟有人追着一样忙不迭地催着姜和月往大厨房去了。

老太太想法很简单，先去大厨房找厨子们看看，万一是她一个老太太老眼昏花记不住事，这东西之前有人见过呢？

如果没人见过最好，那就带着这个叫土豆的东西去找她们家王爷，让王爷身边的谋士还是幕僚的给看看，要是大家都不认识，那就从庄子里开一片地种上试试看呗！

姜和月理解不了元嬷嬷的兴奋，在她看来种地这种事情又不是今天种下去明天就会有收成的，不至于紧张成这样。

不过姜和月想了想方才元嬷嬷的失态，觉得老人家或许有自己不了解的心结在，也就没多说什么，跟着元嬷嬷往大厨房去了。

之前陆斌带过来的丫头和小厮们都是他提前给靖王府准备好的，陆斌作为言绪之当初安插在太康城的眼线，自然是会花功夫盯着靖王府的，他早就猜到了言绪之回来之后一定要换了这批奴才，所以对手里这群人的教养都是按照王府仆从的规矩来的。

当时言绪之虽然说是让李伯和元嬷嬷带下去好好调教，实际上也就是熟悉一下王府的路线什么的，除了几个挑出来要去伺候主子们的，其他人就可以直接上岗了。

大厨房那边倒是没有进人，只是姜和月的小厨房里添了两个擅长厨艺的丫头过来，这几天姜和月都没在小厨房点菜，所以这俩丫头也就在大厨房帮忙。

元嬷嬷一进门，两个小丫头就敏锐地抬头瞧见了她，目光扫见她身边的姜和月，两个小丫头机灵极了，忙是放下手里的东西来行了个礼，其他人的反应虽然慢了点，倒还是乖觉，也都跟着过来给姜和月行礼。

姜和月看着这一帮人，淡淡地摆了摆手，“不必多礼，我今日过来是有一物要给诸位瞧瞧，看看有没有人认识它？”

说着，姜和月转头看了元嬷嬷一眼。

元嬷嬷从怀里摸出来那枚小土豆，递到大厨房负责的总管手里。

大厨房总共有二十几人，这时候规规矩矩站成几排，那小土豆就像个什么稀罕事物一样一个个从他们手里传过去，最后落在那两个新来的丫头手里，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后送回了元嬷嬷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