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和月鉴于刚才言与宸小朋友还算乖巧地在众人地围观之下把功课写得差不多了，所以抬手揉了一把小宝的脑袋，笑着把桌上最大的一个杯子推到了小宝面前，“我们家妹妹尝尝看，喜不喜欢？”

小宝果然从小就显露出了吃货的本质，看着那杯子眼睛一亮，笑眯眯地抱着杯子，一摇一晃地往软榻内侧挪了挪。

原本姜和月屋里这软榻是个小的，放在窗前也就是偶尔能容下一个人坐一坐、躺一躺的，姜和月到这儿之后一看就决定要给换了。

言绪之已经不知不觉得让姜和月给调教成了个耙耳朵，当即就寻摸着给她换了一张极宽大的、漂亮又结实的软榻。

也是幸亏姜和月要求换了，要不然她这一张软榻上可挤不下这么多小孩子。

大宝和二宝也是挤在软榻上，三个小孩儿不约而同地往姜和月身边挪过去，最终“胜利会师”，跟姜和月挤在了一起。

姜和月给大宝和二宝一人端了一杯奶茶递过去，笑眯眯地戳戳小姑娘的脸蛋，“喜欢吗？”

小姑娘抱着杯子，上唇沾了一圈儿暖呼呼的奶茶色，嘴里含着几颗珍珠正在嚼啊嚼的，她眨巴了两下眼睛，看着姜和月迅速咀嚼了几下，然后努力地仰起头伸长脖子，艰难地把满嘴的珍珠给强行咽了下去，差点儿没把自己噎死。

没办法，靖王殿下家的小郡主自小受到的教育都是嘴里吃着东西跟别人说话是一种相当不礼貌的行为，姜和月的话不能不回答，小宝第一反应就是强行咽下去。

姜和月让这耿直的小姑娘给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接过丹朱及时递上来的帕子，伸手给小宝擦了擦嘴，有点儿小心疼地叮嘱，“慢点儿吃，不用着急。”

就连言绪之都是哭笑不得，他放下手中杯盏，接过帕子慢慢压了压自己的唇角，这才开口，“不用记，没有人会催你。”

小姑娘眼里带了点儿委屈，看向言绪之的眼神里都带着控诉，好像在说“你要不要自己听一下你在说什么东西？”

毕竟这些所谓的规矩，可都是当初礼仪嬷嬷们经过了言绪之的同意之后才一点一点教给几个小孩子的，之前三个孩子每日都有一两个时辰要单独用来学习各种规矩礼仪，也就是在言绪之伤重且遭到贬斥，一家人往长宁州来这段时间开始，三个小孩儿再也没被规矩困扰。

言绪之被自家宝贝闺女哀怨的小眼神儿看得微微一怔，他这时候才突然反应过来，小朋友们的礼仪规矩都是比照着皇子公主们来的，他按照规章过了十多年，早就不觉得难捱。

但是孩子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们还有大把的时光去嬉笑玩闹，去看这个世界，他们已经远离权力斗争的中心，他的父皇身体康健，所以他们一家短时间内不会再回去。

规矩已经学会了，他的孩子们也该享受一段难得的自由时光。

言绪之突然缓缓出了口气，这口气息舒缓而悠长，似乎将这许多年来憋在心底的委屈都吐出去了。

一瞬间，他竟是觉得整个世界都通透了许多。

言绪之一直用一层厚重的躯壳将自己的情绪掩在内里，露在外面的都是他想要展露给世人看的东西，所以敌人眼里觉得他冷漠嗜杀，政敌眼里看他淡然虚伪。

裹在壳里藏得久了，他自己似乎都已经难以抽离这副困了他许多年的壳。

这么想着，言绪之下意识地去看姜和月，他恍恍然意识到，是在离开京城之后，特别是在肃州的那段时间里，姜和月再也没有遵循过那些所谓皇亲贵胄之间应守的礼仪。

她像是一柄裹在刀鞘里的刀，沉寂了许多年，然后骤然亮出锋芒来，劈开繁复的规章制度，给被规矩礼仪挡在外面的、自由的风放了进来。

那阵风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言绪之努力守了多年的坚持给吹散了，以至于他在一阵茫然与无措里，居然还久违的觉得畅快。

“......言绪之？”

熟悉的女声在耳边响起，与之伴随而来的是落在肩头的手指，言绪之正走着神儿呢，这时候几乎是无意识地抬手去抓落在肩上的手，同时迅速转头——

然后就对上了姜和月皱着眉头投过来的视线。

姜和月看言绪之一直在那出神，小宝盯着他看了半晌都不见言绪之有什么反应，便起身去拍他，谁知道这人走神还能走得如此警惕，直接就跟她动手了。

不过姜和月毕竟也是个身经百战的，反应也是快，她来不及撤手，便直接化掌为拳往前轰过去，拳头带着不轻的力道砸在言绪之掌心里。

言绪之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松了掐住姜和月手腕骨的手指，把自家王妃的手捧在掌心里，垂眸去看她手腕上的痕迹。

显然，姜和月这个容易留下痕迹的体质又给言绪之来了个下马威，她手腕上迅速浮起了一圈儿艳丽的红痕，在手腕骨的位置甚至还带上了些青紫，看上去颇为吓人。

“阿娘？”

小宝还傻乎乎地捧着杯子呢，见自家阿娘和爹爹就这么僵持着不动了，忍不住歪了歪脑袋，叫了姜和月一声。

听见小宝的声音，姜和月迅速把自己的手腕从言绪之手里抽了回来，转身随意地垂下手去，借着宽大的衣袖掩住了手腕上的红痕，笑眯眯地去哄孩子了。

言绪之喉头微动，他看着姜和月想说些什么，犹豫几秒后还是咽了回去。

索性这满屋子的人里，除了言绪之和姜和月没一个会武的，丹朱虽然觉得刚才两个人的动作似乎有些奇怪，但是毕竟方才那两下经过姜和月特意控制了一下，外行人看上去更多就像是两个人打情骂俏地玩闹而已。

姜和月坐在软榻上，抬眼去看丹朱，勾着唇浅浅一笑，“你去传午膳吧。”

丹朱丝毫没察觉到异样，依言退了出去，姜和月这才悄悄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