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噎了一下。

毕竟是前妻的孩子，说对他，心里毫无芥蒂，是不可能的。

可是……这也太不懂事了吧？现在得罪他，他妈妈死了，他以后总不能靠自己，还不是要住她家……那到时，也是个大麻烦……

林青心思几转，抬眸望向牧澧河。

牧澧河魂不守舍，丝毫没察觉到她的尴尬。

“你别去了，带着晴岚先回去。”他一锤定音。

.

牧辰和牧澧河一起赶回医院。

雨很大。

司机李叔开车很稳，倒是没什么怕的。

只是，父子两个坐在车里，各不相干，气氛又在无形中显得压抑。

牧辰低着头，他攥紧了手机。

而牧澧河却是偏脸，一直看向窗外。

雨越来越大，预报中，今天有暴雨降水30mm到60mm……

雨幕隔开的世界，让牧辰好像和牧澧河同处在一座孤岛。

沉鱼窝在前座，轻轻的，叹气，把脸藏在前爪间，缩成一团。

她，迟了。

要是牧妈妈能再坚持，哪怕再坚持一天，她系统空间可以兑换治疗抑郁的药。

她还可以用灵泉水给她调理身体……

总能给牧辰一个幸福结局。

可惜，造化弄人，就这么一天……却等不及。

.

医院。

牧澧河和牧辰，去了太平间。

摔下来的人，不太好看。

但是，那冰冷的身体散发着寒气，从白布下隔开两个世界。

“你先走，我和她单独待会儿。”牧澧河转头，对牧辰道。

牧辰苍白着脸，看一眼方晴，点点头。

闭着眼的方晴，再不会睁开眼。

可是，她如果活着，也会想，单独和他说说话吧……

牧辰转身出去。

模糊的玻璃墙里，牧澧河坐在方晴身边。

玻璃外，牧辰静静的，脊背挺直的坐在走廊的长凳上。

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可怔怔望着对面，眼里一片茫然，瞳孔没有焦距。

走廊那么冷，雨那么大。

他想不到，在他演奏、享受万众瞩目，想压倒牧晴岚取得比赛胜利时，方晴是以什么心情，走上五楼，在冰冷的雨幕里，从天台跳下去。

在跳下去的那一刻，她在想什么……

想……什么……

是他，还是……牧澧河……

狠狠的，把嘴唇咬破到出血，让铁锈味溢满整个口腔，牧辰坐在长廊上，看着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太平间这一层，经过的人，没有人是喜悦的。

可是，那一刻……茫然绝望涌在心头上，牧辰闭上眼，只觉得眼里干涩，心里空得可怕。

方晴再歇斯底里，错乱疯狂。

她也是他的妈妈。

而从今天以后，他再没有妈妈了。

.

“哥哥。”一股温暖忽然从手腕处传来。

一个温热的身体，忽然攥着他的手腕，靠着他坐下。

少女毫不生疏的把头靠过来，枕在他肩上。

“如果你真的难过，那就哭一会儿，好不好？”少女嗓音温暖，在他肩上看她。

她看向他的眼睛，是蔚蓝的，眼神信赖柔软。

这模样，这眼睛，让牧辰瞬间想起了他的布偶。

他怔了一下。

“不管天崩地裂，海枯石烂。”少女又道，“只要哥哥需要，我都会在，我会一直陪着哥哥……直到生死尽头，直到永远！”

枕在他肩上，就这么闭上了眼。

少女漂亮的琥珀长睫，在她皙白脸上投落小片阴影。

不管是一头蓝灰色的长发，还是她眉心贴花般的淡淡山纹，甚至她看他的眼神，她说话的语气……

都让牧辰想到……他的猫。

叫他的哥哥，那么会对他撒娇的，只有一个。

会自然依偎在他身边，说出撩人暖心话语的，也只有一个。

“鱼鱼？”瞳孔里几经震动，牧辰终于从薄唇中吐出这个名字。

“嗯。”沉鱼甜甜应。

她睁开眼，又望向他。

那干净透明的眼神……只有小猫咪才有的。

也许是，今天大起大落，又也许，哪怕这是场梦，能梦到鱼鱼会说话，变成人了陪伴着他，梦醒也可。

牧辰呼吸几经起伏。

他起身，避开了沉鱼依偎。

“你不应该在这儿，李叔又看丢你了？还是，你自己又偷溜？”他低哑说着。

话音刚落，沉鱼没来及回答。

太平间的房门被推开，牧澧河从里面出来。

“去吧，陪你妈妈最后一程，和她说说话，也让她走得更安心些。”

他来到牧辰跟前，抬手想拍牧辰肩膀，被牧辰避开。

少年径直从他身边过去。

而走廊里，沉鱼紧紧跟在他身后，他进去了，她便也要进去。

被牧澧河拦下。

“你是谁？”牧澧河皱眉注视着沉鱼。

蓝灰色长发，发间带着蕾丝发卡，身上穿的一件过分华丽的白色蕾丝长裙和外套，露出光裸的小腿，少女眼瞳是蓝色的，眉心还有几道花纹，活脱脱一个不学好的不良少女。

“我是哥哥的宠物，哥哥是我主人！”沉鱼眨眨眼，故意说道。

话音落，在牧澧河震惊错愕的神色里，她拉开门，也轻快走进太平间去。

.

签署了遗体焚化协议。

又安排了葬礼。

牧澧河和牧辰从医院出来。

牧澧河不赞同的眼神，一直注视在沉鱼身上。

少女好像牛皮糖，和牧辰寸步不离。

她伸手去握着牧辰的手腕，牧辰避开，她却又拉上了。

主人和宠物？

牧辰才多大？方晴是怎么看管的，怎么会年纪小小，就让牧辰碰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牧澧河眼神太明显，沉鱼拉着牧辰胳膊，上车，她又把自己藏在牧辰身旁，好像拼命想避开牧澧河。

她一副害怕模样，牧辰倒是不挣开她了。

而他们这么亲密，让牧澧河更加沉脸。

车在停车场。

而前排，司机李叔焦急的寻找，看到他们上车，便又愧疚万分的道歉。

“少爷，对不起，你让我看好鱼鱼的，我一不小心，打了个盹，睁开眼她就不见了！”

“真奇怪了，明明我之前把车锁得好好的，它一只小猫，能自己跑哪儿去，我把停车场都翻遍，喊遍，都不见她踪影……”

“少爷，不然我们去保安室里，调监控，好好找找吧。那猫看着挺贵的，别被人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