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红对着儿子发了半个小时呆。

邱诺说自己跟着一只黑色的大猫咪，一直走了很远很远，接着就发现了老鼠洞，洞里头居然有好几个小房间，像笼子一样的房间，小孩以为那是老鼠自己造的家，可其中一个笼子里还躺着一个人。

一个十分消瘦，以至于又丑又臭的“荣正”。

这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荣正同父异母的大哥荣膺，跟他有着几分相似。

小邱诺刚开始不敢认，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又拿手拍了拍笼子，把昏睡着的荣膺弄醒来了，这才支支吾吾地问他是不是伯伯，荣膺压根不认识小孩，所以态度十分冷淡，并不答话。

小邱诺有些生气了，又举起手里的小汽车问，难道伯伯不记得他了吗？他在家里每天都很想伯伯。

或许是童言稚语勾起了荣膺的兴趣，他操着一口跟荣正如出一辙的普通话承认了自己就是伯伯，虽然他只是觉得自己的年纪够做伯伯了。

这下轮到邱诺傻眼了，当即忧心忡忡问道：“伯伯，你怎么变丑了？”

“……”荣膺对着这样的问题自然只有无奈，摇摇头让小孩赶紧离开。

小邱诺见伯伯这样冷淡，也伤心了，之前荣正给买的小车也不肯要了，留给了荣膺，自己扭头走了回来。

邱悦把自己从弟弟那得到的信息也跟亲妈同步了，那条路有个特点，就是沿途种了不少牵牛花，要不然就凭小邱诺的三岁智商，压根不可能再走得回来。

再就是，那里的把守也很严格，邱诺是跟着猫咪直接钻的狗洞，人又是小小一只，才会一点动静也没有被发现。

“……”邱红沉思数秒后决定按兵不动。其实想动也动不了，她看了一眼女儿瘦弱的小肩膀，再看了眼儿子的小个头，最终叹了口气，三十六计，等为上计。

时间眨眼就过了十来天。

期间邱红一直被邱嘉春带着在各种宴会上充当人形花瓶，见了不少邱嘉春口中的大客户，靠着极为出彩的容貌和身材，还有邱嘉春的鼓吹，身价也在不断地攀升中。

小孩那头，邱悦和邱诺也在不断地探索着这个对他们来说无比新奇的地方。

姐弟俩在这里遇到了不少小孩，但没有一个孩子会跟他们玩，也没有孩子会来欺负他们。那些小孩，眼神都是沧桑而麻木的，对他们的态度是彻底的漠视。

邱红在和几个女人套近乎的时候搞清楚了这些小孩的身份，一部分是这里员工的孩子，另一部分则都是流浪的孤儿，其中也有邱嘉春之前提到过的，他的养子。这些小孩在这里几乎不会被限制活动，除了厂区大门和少数几个把守格外严密的区域，他们能进所有的地方。

他们像是一整座大厂区的天然屏障，展示着看起来的岁月静好。

邱红和女儿通力合作，将画板上的厂区结构图渐渐完善了。

这一天，邱嘉春来得格外早，下午三点就提着一个大袋子来了，里头是一件很漂亮的晚礼服。

或许是这段时间邱红除了喜欢冷脸之外格外配合，邱嘉春的语气不再像开始那样阴狠，而是和煦了许多：“邱红啊，今晚是属于你的！我把对你有意思的所有大老板都请来了，拍卖你一个月的使用权，你猜猜起拍价是多少？”

邱红眼里恨不能喷出火来：“邱嘉春，你干这样的缺德事，不怕遭报应吗？”

“遭报应？”邱嘉春嗤笑了一声，“怎么，难不成你也做过许多缺德事？”

邱红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自己说的，干了缺德事，会遭报应。”邱嘉春冷笑着反问，“所以，你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是干了什么缺德事？”

邱红无话可驳。

“邱红，其实你的命比我又好一点，至少你的父母从小宠你到大。”邱嘉春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抹落寞，“而我呢，跟这里的……那些孤儿也差不多，从小就过的是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往上比，人外有人，往下比，你永远不是最惨的那个。”

邱红怒道：“所以？你就要把更多的人拖入这样的人间地狱？”

“嗯，只有这样，我才能感受到自己存在的意义，感受到有钱人的快乐，哈哈哈哈……”邱嘉春张狂地笑了起来，“其实你们只要听话，我也不会对你们如何，大家都是可怜人嘛，我更喜欢玩弄有钱人，看他们从趾高气扬到跪下求我给货，双手敬畏地送上来各种金钱首饰，那种快乐才是最痛快的！”

邱红忍不住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怕我啊？“邱嘉春见了她的动作，却主动往前走了几步，”别担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像你这样的人，最好挟制了，只要捏住那两个小孩，你就会乖乖听话。所以我当初才会极力劝你带上孩子跟我来这，哈哈哈哈……其实我还有些好奇，你会变吗？“

“什么？”

“你知道吗？我那从家里跑了的亲妈，其实也疼爱过我和我弟呢，一日三餐和身上穿的都会给我们准备妥当。”邱嘉春陷入了某种回忆，“但是后来……她就变了，她变得越来越麻木，越来越无所谓，也越来越狠心，丢下我们就离开了。”

“这里的很多女人也一样。她们一开始，为了孩子委委屈屈地接客，心不甘情不愿的，可是不需要多久，她们就会变得主动，哈哈哈哈哈哈……太有意思了！再接着她们就不再管自己的孩子了，任由他们自生自灭。我挺期待的，你最后变成和她们一样，需要多久呢？”

邱红傲然地看了邱嘉春一眼：“我永远不会放弃自己的孩子。你以前受的那些苦难，也并不是你作恶的理由！当时村里面，家家户户都不算富裕，但你和你弟弟到谁家，至少能吃上一口热饭，你如今……就这样回报大家？”

“呵……不好吗？我把他们带出来，你没看到村长的大笑脸吗？”邱嘉春立刻反驳道，“他们对于这个村子来说，是恨不能立即摆脱的毒瘤。就像从前的我和我弟，是……他们会给我们一口热饭！但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孩子跟我们玩，不是吗？他们嫌我们脏、不爱干净，没爹没妈没教养！就像嫌弃你克父克母还克夫一样！”

邱红摇摇头，再不肯多说了，邱嘉春已经无可救药，走上了一条不能回头也不想回头的路了。

“收起你的那些天真吧！如果不是我把你带了出来，你以为你带着两个孩子在村里，又能过得多好呢？至少在这里，靠你那张脸，你和你的孩子，衣食无忧。”

邱红听不得这样的诡辩，当即反驳道：“可我靠自己种地赚钱，花着有尊严！两个孩子至少能正常上学，而不是像现在，连厂区的大门都没办法出去！”

“尊严？”邱嘉春再度嗤笑起来，“你还是如此天真，你该不会以为做一个一贫如洗的寡妇，真有什么尊严吧……算了，说这些没意思，赶紧换衣服，好好打扮，别搞砸了！”

邱嘉春说完这句话，忽然到卧室一把拎起了邱诺，冲着惊慌失措的邱红道：“这个小的，我先帮你带一带，别担心，只要他跟你一样听话，我不会打小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