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元月晦日的这个清晨，玉山脚下接连一片纯净的白色，寒风在雪野上呼啸而过。

寒冬腊月，天空中飘着棉絮似的雪。

病榻上躺着一名瘦弱的少女，她脸色苍白，黑色长睫无力地垂下，在瓷白的皮肤上投下一片阴影。

李姣姣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脖子上多了一串冰蓝色的挂坠，摸上去质地寒冷似冰，却能抚平她心中的燥气。

她耳边还是上一次自己闭眼时，传入耳边的那句话。

——“你是我的妻，不要抛弃我。”

李姣姣抿唇想，或许自己是喜欢他的，也贪恋过他的好。

走进来一名气质温柔，穿着素服的少年，他手指修长端着一碗药，见她醒了，脚步一下便顿住，似乎不知如何挪步。

少年眼底的情绪剧烈一颤，忍不住发着抖，然后朝她一步步艰涩地走过去，慢慢跪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

“你醒了。”

他问。

她苍白的脸颊上扯出一个温柔地笑，垂头唤了他一声：“殿下。”

祁景琛的眼眸接连闪烁了几下。

没等他说话，她便莞尔道：“我知道的，是殿下救了我。”

祁景琛垂下眸，心中一阵绞痛：“不，皎皎，是我连累了你。”

“我是殿下的妻，何谈连累。”说完，她弯腰咳嗽了几声。

“你是我的妻室，我不会抛下你，皎皎。”

“皎皎知道。”

她应该是大病未愈，身体比较虚弱，说不了几句话，便开始咳嗽。

祁景琛坐在她身边，喂她喝完药，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没事了，皎皎。”

李姣姣低头笑了起来，她看见自己脖子上冰蓝色挂坠：“这是？”

“这是玉山王母赐给你的宝物，名为冰心，化火毒，解火魔。”

“我们现在是在玉山？”

“嗯。”祁景琛温声道，“等你身子好些，我接你回东宫。”

她点点头：“好。”

空气清冷，梅花却迎风绽放，空气中隐约飘着清幽的花香，残雪斑驳。

她穿上绣着白梅的蓝白长裙，披上一件白狐裘，手中捧着暖手的汤婆子从窗外眺望出去。

只见梅树下，一声白色劲装的高马尾少年在梅树下舞剑。他手执银剑，月华影转，如星河，如碎玉。雪粒落下他剑尖上，手一扬，白雪纷纷飘落，仿佛酝酿了一冬的玉山初雪。

听闻，少年十五岁时便因剑术惊艳天下。

如今一见，果然是惊才绝艳的少年儿郎。

突然他的剑顿在空中，扬起一片梅花花瓣，少年突然收了剑，朝她看过去。

他定定地望着自己，李姣姣耳朵有些红，避开他的眼神：“少时在宣殷国便听闻殿下是剑术天才，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祁景琛朝她走过去，从窗户外递给她一把剑：“这剑名为霜寒，你试试如何？”

她不会舞剑，手中握着这把银剑，也评不出什么好坏，只是呆呆地说：“沉甸甸的。”

祁景琛见她这般模样，忍不住想揉揉她的脸。少年轻笑着“嗯”了一声：“我教你一招护身。”

“好。”李姣姣弯起眸子。

李姣姣放下手中的汤婆子，朝祁景琛走了过去。

他教她的都是很简单基础却有用的剑招。

李姣姣看着自己手中那一把银色长剑，低头莞尔道：“不愧名为霜寒剑，在殿下当得起一剑霜寒十四洲。”

“若是皎皎喜欢，便送给皎皎了。”

“我不会剑术，哪敢接殿下这么好的剑。”她仰头望着他，白狐裘上的绒毛遮住少女的下巴，她鼻子被冻得有些红，眼睛却亮亮的。

像一只兔子。

“皎皎。”少年温柔地唤了她一声。

“嗯？”

“我有表字，你唤我表字便好。”

李姣姣抿着唇瓣，抬头看他，眼睛弯弯地说：“子卿。”

少年垂眸看着怀中的人，心中仿佛响起一阵“咚咚”的敲门声，搅得他不得安宁。

最终，他在那扇门前停了下来。

伸手打开了门。

李姣姣有着玉山至宝之称的冰心，伤势恢复得很快，火毒也慢慢被清除干净。

在玉山的时日越来越长，但祁景琛身为晟国太子，一直在玉山终究不方便，他处理大小事务都是由新德从东宫送来。

李姣姣伤好后，便和祁景琛回了东宫。

她回了东宫，又去皇后宫里看望。见她没事，皇后的心倒也放下了。

直到皇后询问二人子嗣的事：“皎皎，你与阿琛成婚许久，本宫听青玉说你们还未圆房？”

青玉本来便是皇后派在她身边照顾的人。

李姣姣的脸突然红起来，说话也变得磕磕跘跘：“母后我，我们还，还没想好……”

皇后轻笑起来，安抚她几句：“阿琛虽然凡事有算计，但你是他接触的第一个女子。”

李姣姣怔愣在原地，不敢想象他身为一个太子，又年少成名，居然没有接触过其他女子吗？

“苏家小姐的事情本宫知道，但终究是外人传，他年少时帮过苏家而已。他从未有过侧妃外室，本宫自己的儿子什么样，本宫知道。他虽事事算计，但在情之一字上，只有你。”

李姣姣回东宫的时候，耳边不断响起皇后的话。

夜深已晚，她洗漱完躺在床榻上，看向身旁的少年，抿着唇有些欲言又止。

祁景琛到底从小身处深宫，懂得察言观色，见她这样难言的神色，猜测道：“今日母后可是与你说了什么事？”

李姣姣摇摇头，过了一会又问：“子卿，你以前可有喜欢之人？”

他认真回答：“这件事我还从未想过。”

皇宫便是他的囹圄，一生深陷泥潭，他以前只想从肮脏泥潭中挣扎出来，从阴谋阳谋中脱身。

“若是……”她垂下眸，声音小了不少，“若是来和亲的是别人，你还会喜欢吗？”

她心中一直以为祁景琛之所以会喜欢她，只是因为自己是他的妻子。

“我爱的是你，世界上也只会有一个你，皎皎。”少年生怕她多想，急忙解释。

李姣姣抿唇，轻轻莞尔：“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很幸运。”

能遇到宣殷国皇后，能遇到公主，能遇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