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收起来红叶，慢慢下起来如同柳絮般的细雪，城中一两行人执伞并肩走过。

那漫天的柳絮细雪宛如小城慢慢道来的情诗。

叶袅袅坐在窗边，撑着下巴看向院中不远处的檐下，为百姓看诊的少年。

冬季染风寒的人多了起来。

小城中人人都知道，除了医馆中岳神医的医术好，其次便是岳神医的徒弟谢医师了。

医馆中病人许多，岳神医和阿毅根本忙不过来，不少城中百姓便到了谢淮衍这里。

人人皆知，这处紧邻神庙，是个烧香拜佛之地。

但鲜有人知，这处神庙却是谢淮衍一直在除尘扫灰。

起初，他确实一直是自己一个人。

然后，她来了。

叶袅袅看了眼窗外，又看着面前桌上的纸笔，她握着笔帮小神仙誊抄药材。

女孩一身毛茸茸的袄裙，她哈了一口白气，捂了捂手中的汤婆子，又将手拿出来，伏案执笔认真地把中药材全部誊抄下来。

一旁的长命摇摇尾巴，趴在她的脚边睡觉。

大雪纷飞，宛若柳絮因风起。

叶袅袅隔着雪幕遥遥望了少年一眼，思绪翻飞。

最后，她在那张自己誊抄的中药纸张的后面写上十分小的一行字。

——“我是先爱过你的大雪，再爱上你的春天。”

你知道我的心意吗？阿衍。

这竟是你的第一世。

原来，你的第一世原来过得如此快乐，逍遥，肆意。我就说嘛，你笑起来还是最好看。

可你为何不曾告诉我，你的第一世。

阿衍，我希望你有很多爱着，我希望你能好好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不管是神还是魔，亦或是仙门弟子谢淮衍。

我知你困于沼泽，囹圄于深渊，但是我想让你通过罅隙看到一丝光亮。

阿衍，生命是有光的。

若你的第一世平安顺遂，我也该走了。

……

这只是系统给她的记忆碎片，让她进入他记忆中的第一世，而外面的世界对于她来说是暂停的。

如今她也该走了。

应龙未除，天下未平，苍生苍凉，她亦要尽仙门弟子的责任。

叶袅袅撑了一把伞走出屋子，来到他看诊的地方。

来看病的百姓认得她，笑着打招呼：“叶姑娘来了。”

叶袅袅点点头，将自己熬的驱寒汤药放在一旁，对大家道：“冬日寒冷，这汤药驱寒。”

她将自己方才誊抄的药单拿给他，那一小行字便在纸张的后面。

少年还没有发现，只是接过来，噙着笑看向她：“谢谢了。”

“客气什么？我都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你看我客气过吗？”她笑说。

少年闻言，似乎听出了她话中意，漫不经心地笑慢慢敛起，黑眸紧紧地锁住她：“你……要走了吗？”

一瞬间，他的所有情绪紧张得收敛起来。

叶袅袅看见他蜷缩起来的手指，抿了抿唇，迈进一小步：“阿衍，我还有事情等着我去做。”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第一次这么唤他。

他低声问：“很重要么？”

这是肆意逍遥的少年第一次折腰，低声下气地问她。

他自诩自己是一个不怕失去的人。

原来到头来也不过是叶公好龙，嘴上说说罢了。

他自嘲地这么想着，听见少女坚定的声音。

“嗯。”叶袅袅道，“这件事关乎到很多人的性命。”

她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小神仙不会为难她留在身边。

谢淮衍握住那张药名的纸张，他早知她不是一个简单的姑娘，早在第一次她用梨花花枝一招制胜的时候，他便知道，她当是一个很厉害的姑娘。

“好，你去吧。”少年静静地看她，“此去会有危险么？”

叶袅袅不好告诉他实情，模棱两可地告诉他：“你放心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厉害着呢。”

他笑了笑：“好。”

长命似乎知道叶袅袅要走了，连忙从屋子里跑出来，踩着地上的雪朝她跑过去“汪汪汪”地叫起来。

叶袅袅摸了摸狗子毛茸茸的脑袋，长命身上还戴着叶袅袅织的小围巾，看上去滑稽又可爱。

当初，谢淮衍看到的时候还笑了一番她奇奇怪怪的手艺。

然后叶袅袅一本正经地给他解释这是围巾。

长命看着叶袅袅越走越远的背影，以为少女还会像以前一般忽然跑回来和自己玩。

结果狗子站在原地等了好久，看着少女最终消失不见的背影，开心的摇摇晃晃的尾巴耷拉了下去。

最后垂头丧气地回到少年身边，从嗓子里呜咽了一身，脑袋趴在地上。

他又重新变回了以前的那般生活。

“谢医师！”来人行踪匆忙，背上背了一个不省人事的妇人，“医师，你快来救救我家婆娘吧，她起初发了高烧，我们都以为只是风寒，后来她说最近疲累，头疼，背痛。我以为是我们这酿酒一行太累了，让她多休息几日，没想到这几日一直高烧不断。”

少年起身，拨开人群来到那片空地上。

他听闻男子的诉说似乎已经心有所感，看诊时特地用手帕捂住口鼻，掀起患者的衣袖。

果不其然，红疹明显地分布在手臂和腿部。淡红色的块状面积伴随疹子而出现，病灶已经开始化脓。

“散开！”谢淮衍喊了这么一声，许多人当即远离了那块地方。

有的人已经吓软了腿，声音颤抖道：“染了这瘟疫就得死啊！”

男人听了这句话，跪在少年面前，不断磕头：“谢医师，不，谢神医，求求你救救我婆娘，我们都是老实本分的百姓，没有想过害人啊！！！救救你谢神医，我们真的无处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