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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淮衍治病救人，叶袅袅和阿毅便帮他取药熬药照顾病人。

冬日白寥寥的光洒在神庙中，神像低眉，仿佛看见了苦难苍生。神明不忍看，也没有能力看。

三人照顾病人忙活了一整天，直到夜深才有喘一口气的间隙。

阿毅看不下去谢淮衍这么收留这些染了瘟疫的人，他们连一口喘气的时间都快剥夺了，这样下去迟早是不行的，他们仅仅三个人，怎么能救得了这么多人？

他知道谢淮衍继承了岳神医一身医术，他也知道谢淮衍是学医的天才，医书看一遍就记得，是，他聪明，他医术了得，可这又怎样！？这样下去他们仅仅三个人迟早吃不消，甚至还会被传染！

夜深依旧源源不断有染了瘟疫的人前来求他救治。

谢淮衍想前去开门，让病人进来。

阿毅却在半路拦住谢淮衍，掷地有声地斥责他：“你一意孤行收留这么多染了疫病的人，你可有想过你自己？！谢淮衍这世界不是没你就不行！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是神吗？”

叶袅袅在一旁火炉边煨药，听到这一声争执，熬药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她听见少年道。

“比起神我更相信我自己，”少年一身凌厉的傲气，他静静地平视面前反对的人，语气固执又坚定，“神佛救得了的人，我谢淮衍能救，神佛救不了的人，我谢淮衍也能救！”

明月悬挂树枝头，飞雪有声。

少年呀，太张扬，轻裘白马踏金榜，春风得意把花赏，管他什么名利场。

少年自有凌云志，心中自成诗三百。

远处，少女默默垂下眸，长睫如蝴蝶蹁跹。

或许这就是在九天神域诞生的神，这是他第一世做出的决定，但磋磨百世，让他经历最恶毒最侮辱的刑罚，在一百世之后他仍旧会这样选择。

即使百世轮回，意气风发的少年被磨平了棱角，少年也不再说这些自负的话，变得寡淡清冷，看什么都淡淡的，对什么都带着几分疏离。

但同样的问题摆在他面前，叶袅袅知道，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就算百世磋磨后，他也还会救，他不会说一句话，不让世人知道，也不需要世人的理解。

百世磋磨只会将神台上的神明往更深的苦难深渊中拽，世人总是复杂的，他们乐于看神台坍塌，神于泥潭挣扎，但神明始终是神明，他是九天神域上诞生的神。

那时的少年有他的山海，有他的重重山影，有他的万里波涛。如果可以，风给他，沙漠给他，天空也给他。是无拘无束的风，会下大雨的沙漠，和铺满星辰的天空。

万物都给他。

即使面前是所谓的无底深渊把他拽下下去，他也能走出前程万里。

他无须凭借别人的光，少年自有少年的清高傲骨。

雪夜里，生暖炉，飞雪有声，二人相依偎，静闻雪落无痕。

二人并肩坐在暖炉，少女抱膝垂眸看着暖炉中跳跃的火花，少年仰头喝了一口酒亦没有言语。

雪静无声。

许久，她开口：“阿毅哥回去休息了吗？”

谢淮衍看了她一眼，回道：“嗯，他忙了这么多天，说自己先回房间休息了。”

“你们刚刚吵架了吗？”

“……嗯。”

“你是对的。”她黑色的眸子里映着跳动的火花，淡淡地陈述着，“你不救他们，他们会死。”

“世间的事，只要生机不灭，即使重遭天灾人祸，暂被阻抑，终有抬头的日子。”他说。

“可我不希望你死。”

少女清亮的眸子定格在他身上，他被看得心跳紊乱。

“我不会死的。”他别开眼，轻笑起来，“我是个死不掉的怪物，你若不信，要不叶小姐你刺我一剑，看看我会不会死？”

叶袅袅抿了抿唇：“你……可有看那张药单？”

“哪张？”

他回想起那日她递给自己那张药单，但遇见染了瘟疫的患者，耽误不得便将人带进房间隔离开，自己再出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没有看病的人，药单和还没开完的中药，连带着药汤被贪便宜的人们抢走。

他再出来，与刚才一片热闹的场景不同，只见一片萧瑟。

药没了，药单没了，人也没了。

没有人敢来他这里看病。

少女知道他没看见，于是低下头，没有再说话了。

或许是坐在暖炉边的缘故，她的脸颊有些红。

“你是写了与我告别的话吗？”他低头去瞧她，见她不语，倒是笑了，懒洋洋地晃晃手中的酒盏，“人生苦短，能遇见一位知己已是不易，遇见你，我已经很幸运了。”

叶袅袅看向清风朗月的少年。

少年垂眸喝酒，兀自说着话：“从某种意义上来看，世间一切，都是遇见啊。就像冷遇见暖，就有了雨；春遇见冬，有了岁月；天遇见地，有了永恒，人遇见人，就有了……”

“有了什么？”她黑色的瞳孔里映出他的身影，她好奇地模样像一只猫。

这时候的他竟像太阳，让人犹如飞蛾依旧甘愿追逐他炽热的光。

“人遇见人嘛，自然就有了万古愁。”他低头看向她，不知是开玩笑还是掺杂了认真，他偏头哂笑道，“但如今我只想做一件事，那便是与尔同销万古愁……”

二人对视一眼，时间恍若暂停，她只能看见少年装了一弯明月的眉眼，听见暖炉里的火花炸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和二人不约而同跳动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