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二狗的娘悲悲切切的说道：“我们能给什么交代呢？我家最值钱的就是四只鸡，要不，我把四只鸡赔给你？”

她还真没说错。

他家最宝贝的，除了唐二狗的娘一年辛辛苦苦赚的工分外，最值钱的就是四只鸡了。

工分要等着分粮食，分下来的粮食要养活他们母子两个，本来就紧巴巴的，一个都不可能给人，给人十个工分他们娘儿俩都有可能饿死一个。

能给的就是四只鸡。

其实他们家鸡也是最可怜的。

唐二狗的娘每年养鸡，每年养的鸡顶多能下三四个月的鸡蛋，就要被唐二狗祸祸的赔这个赔那个。

养了这么多年鸡下来，别人家还会吃个小公鸡啥的，他们家的小公鸡不等长大就赔人家了。

小母鸡顶多下上三四个月蛋也就赔人家了。

有时候甚至她一年得养两三波小鸡仔，每次不等长大就得拿去赔人家。

你说唐二狗的娘杨月英生气不生气？

她当然也生气！

可她就这么个儿子，将来还指望这个儿子给她养老，不给他擦屁股怎么办？

总不能真让人家把儿子打死，那别说将来养老了，怕不是现在就没儿子了。

谁知这臭小子这次闹的事情这么大，她今年好不容易刚养大的刚能下鸡蛋的小母鸡啊，这次运气好四只还都是小母鸡呢，又要拿去赔人家了。

她还在哀悼自家的四只鸡，谁知陈秋月断然道：“不要！我要你家鸡干啥？不值俩钱的东西，我不要。”

杨月英大惊失色：“难道你要工分？工分不能给你的。工分给你了我们娘儿俩就真的要饿死了。”

她干活儿是很努力，可她毕竟四十多快五十岁的人了。

当年一连生了五个孩子身体本来就没有养过来，后来孩子又一个接一个的死去，对她的打击更大。

好不容易把仅剩的儿子拉扯大，还没等到孩子长大，丈夫又没了。

偏偏她年龄大了，当年接连生孩子死孩子打击太大也毁了身子，她就是想再嫁，人家想想她这一连串死孩子死男人的，也不敢娶她。

公婆也嫌弃她克女克子克夫，儿子一死，就跟他们母子划清了界限。

要不是刚结婚的时候碰到分地，她和丈夫刚结婚就被分了家，盖了三间毛坯房，村里的干部们又比较厉害，丈夫刚死的时候压着婆家的那些豺狼虎豹没让他们把房子也给抢走，她和唐二狗真就只能去住牛棚了。

唐二狗是个不争气的，就她自己的身体条件，她再努力干活儿，也没有哪天挣个十公分的满工分。

每天的八个工分，都是记分员觉得她干活儿够拼够努力一个人要养两个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帮忙给她记得。

不然按照她实际干活儿的量统计的话，一天能有七个工分不错了。

唐二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平均下来连一天两个工分都够呛。

等于他们娘儿俩一年挣的工分刚好抵人家一个壮劳力的工分。

唐二狗又是个吃起来不知道饥饱，只顾自己不顾老娘的，要不是他总是在外面混吃骗喝省下了不少粮食，怕是杨月英都等不到儿子给她养老就要饿死了。

所以这个工分是真的不能给。

给了真的会死人的。

大队长也为难了：“人家不要你的鸡，你又不舍得工分，那你到底想怎么办吧？要不就真把唐二狗给送进去得了。”

“他现在这样顶多算耍流氓未遂。”

“就算被抓走顶多也就是去农场劳改几年就出来了。你看咋样？”

主要是唐二狗被揍的委实有点凄惨。

现在天色已经有点亮了，唐二狗什么样子大家也能看出来。

啧啧啧，脸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平时还能凭借那张长得不错的好脸哄小姑娘给他弄点吃的呢，现在可好，肿的跟个猪头似的，眼睛都看出来了。

胳膊还在地上随便的耷拉着，看样子是被人家陈秋月把胳膊给卸了。

你说说你，你惹谁不行，明知道陈秋月是怎么个母老虎，人家守寡这么多年这么多人惦记为什么就是没人敢娶回来心里还没个逼数吗？

不就是人太厉害了这些男人觉得自己压不住嘛。

你倒好，看到人家洗澡就走不动路了。

活该被揍了个半死。

唐二狗本来躺在地上正疼的浑身哆嗦直呻吟呢，听说要公事公办顿时吓的杀猪一样大叫了起来：

“娘，娘！我不要被抓走！我不要去劳改！”

“她要工分就给她，全给她，都给她，我不要去劳改。”

杨月英哭的肠子都断了：“你个死孩子，工分都给人了咱们娘儿俩怎么办？咱们就饿死去求啊？”

唐二狗管不了那么多，他只知道自己不能被送去劳改：

“我还是不是你儿子了？农场劳改什么样你不知道吗？你是不是非得逼着我去死？”

“没了工分又咋样？大不了我养你啊。”

“给她，工分都给她。”

“反正我不要去农场，我不要被抓走，你要是我亲娘，你就救救我，不然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一了百了，省的还得去劳改受罪。”

杨月英现在是真的后悔了，哭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伤心，捣着胸口不断骂：“我的儿啊，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啊，你平时不干活儿也就算了，你你你，你真是要气死我呀你……”

看热闹的没一个同情她的：

“现在后悔了早干啥去了？”

“就是，以前也不是没劝你养孩子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就你儿子金贵一不舍的打二不舍得骂，以前都是你儿子欺负别人你没啥，现在轮到自己被捅刀子了就知道后悔了，早干啥去了？”

“说的是嘛，以前人家一劝，你就说你就这一个儿子，说的好像就你一个人是一个儿子，别人家都是好几个儿子的。”

“人家宋老蔫也就一个儿子，怎么人家就不心疼了？你看人家现在，孙子两个孙女一个，儿子儿媳哪个不孝顺？”

大家越说杨月英越后悔，可是她习惯了宠溺儿子，唐二狗一哭一闹，她竟也又妥协了：“那，那给前半年的工分，后半年再挣的工分不给的吧？”

陈秋月撇嘴：“谁稀罕你那点破工分。”

唐诗语看热闹不嫌事大，大声道：“秋月姐，你不稀罕工分，你稀罕小丈夫不？”

“要不干脆让唐二狗给你当上门女婿吧。”

“反正他那么懒，别说养老娘老婆孩子了，自己都养活不了，你那么厉害，就养个小丈夫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