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开始执行对罪人的审判】

观众席上座无虚人，它们像身上盖着密不透风的黑布，唯一能透光的地方在脸上，两个纯白的光圈印在上面，当做旁观的眼睛。

璃笙发现自己坐在观众席上，穿着黑色的西装和长裤，坐在一个不起眼，但能很好的看见所有人的位置。

接受审判的罪人映出一片红色，代替眼睛的光圈呈现下弦月的形状，和它嘴巴位置的上弦月光圈一同刺激着视觉。

璃笙感觉这一幕很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儿看见过。

「你有什么要狡辩的吗？」

法官的声音有点模糊，带着水在水管中流动的呼噜声，但是听这个语气，法官像是个独裁的家伙。

【我不是故意要杀她的，都是那个人的错，谁让她故意吊着我？都是她害我！是她先勾引我的！】

罪人脸上的表情从开始的不安恐慌，变成现在的愤怒，也只是短短一瞬间，璃笙叹了口气，杀人也能把错推到死人身上的，好像…不是头一次见到……

「闭嘴，那个啥，受害人家属怎么说？」

「我为啥还要问受害人家属啊？杀人偿命还要走个流程了？」

法官在发牢骚，但是观众里除了璃笙，别人都听不见他的牢骚似的，按部就班准备审判的流程。

【就是他，他杀了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本来在学校上学，就是他装作学生溜进学校，将我的女儿杀了！】

受害者家属是两个有些富态的大人，同样被黑色笼罩，面部表情非常痛苦。

璃笙感觉这两个人的样子也很眼熟。

「好，那我现在判决罪人死刑！即刻执行！」

法官在高台上举着锤子准备落下。

【我有异议！】

罪人身侧横向平移出来一名戴着金丝眼镜的高个人影。

它手里拿着一张医院的检测报告扔在法官的大桌子上，上面写着确诊为精神小伙。

「不是，你…」

【法律规定精神病患者没有刑事责任，不能判处死刑】

高个人影冷漠的念着法律。

观众席一片哗然。

“哈！”璃笙笑了，被无语的。

「你有大病吧？我今天就是来搞死这个虾仁饭的，你告诉我这个？」

法官在上面骂人，他举着锤子试图敲在桌子上，可是那把锤子就像被空气墙挡住，怎么都落不下去。

【精神病，确实不该判死刑】

有观众附议。

【既然法律这么说，那么我也希望不要执行死刑】

观众席议论纷纷。

璃笙在打哈欠，她以为自己会非常的愤怒，但是心里感到没由来的释怀。

她好像，知道这场审判的结局。

「真是…离谱！」

法官加重了锤子上的力，每一个咬字都在用力。

【我希望解除死刑，他虽然杀了人 但是被杀的那个人就没有错了吗？明知道他是个疯子还要去勾引，这不是更坏吗？】

观众席有个大聪明叽叽喳喳的叫着。

其他观众附议它的言论。

【就是说啊，都是她的错！听话嫁给我，投资我的集团，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我每天早上都熬白粥给她喝，她有什么理由拒绝我的粥？她凭什么拒绝我！凭家里有钱看不上我吗？一个拜金女，杀了她我有什么错！】

有律师和观众的帮助，本来应该被处以死刑的罪人膨胀着奇怪的自信，将他心里的想法一段段的吐出来。

璃笙有些想起来了，她好像在还活着的时候，记得这件事…

那个时候，她连着忙了一个多月没时间玩游戏，忙完之后就从秘书嘴里听到折箩死了的消息。

嫌疑犯被抓住了，但是结果有些差强人意，律师拿着那张证明，帮罪犯挡住了死刑，争取来了无期，但是最后罪犯二诉，改判了无罪释放。

她记得那人的嘴脸，恶心，狂妄，她那天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和端桦一起听完了审判的过程，她完全能感受到，那个人胜诉后得意张狂的样子。

折箩的父母意料之中的对判决没有任何异议，他们也认同了法官的审判，但是在那个家伙胜诉的第一个星期天里，全家人都被发现死在自家的院子中。

璃笙后来问过他们为什么选择在星期天的时候动手，对方告诉她。

因为星期天的时候，神什么都看不见，而法律一直都是瞎子

后来璃笙和端桦也忙前忙后，把有关那个家伙所有亲戚的企业全部用“见不得光”的手段吞并了，事件结束后一开心给游戏投资了一笔，随后就再也没碰过那个游戏。

她上线就会想起小兔子不在了，如果早知道能再多活久一点，她应该会组织所有人野性氪金，争取每次都把活动的关键道具拿到三套以上，再多氪点平世之类的，然后提前走位，搞定要杀小兔子的人。

如果给她一个机会可以回到过去，但是不能救小兔子的话，她还会晾着那个游戏一个多月不上线，这样的话，她就可以像现在这样，走在前面打下基础，其她人到了就不会迷路了。

第43章 「什么…？」

「你们这些…你们是人吗？」

法官快抓狂了。

他手里的锤子不自觉的向另一个方向偏移，顺应民心那样的移动着。

【快判他无期徒刑吧】

【精神病人关在牢笼里也是一种保护了，是最好的结果】

【精神病？不是那个拜金女自找的吗？跟他有什么关系？】

【对啊，为什么要审判他？应该去审判那个女孩！】

观众席开始上强度了。

「你们有没有搞错啊，折箩穷的只剩钱了，你们怎么回事啊…」

法官要疯了。

【搞错的人是你吧？】

高个人影平移到法官面前，用明亮的眼睛瞪过来。

【这种案子快一点随便推给那个死者，你和我拿钱，国家保护我们，那些大户不敢动我们的，就让他们自己互相咬吧】

【嫌钱少吗？呐，多给你争取来的，你知道要怎么做吧？】

一叠红色的钞票被推到桌上，压在锤子下面，让锤子没办法靠近桌面。

【怎么？这种事情古往今来不都是随便找人推卸责任吗？如果侥幸对了就流传千古，错了也没人在意，把错判给那个死人吧，反正死人什么也说不出来】

【人民需要的，也只是事情得到解决，可以安心的变成社会的螺丝钉啊…】

「咳——！」

法官的喉咙在向外溢出来什么，把钞票染的更红了。

「很有道理呐…」

璃笙听到这话，本能的皱眉，但感觉事情应该不是像听到的这么简单。

「说到底，我们也只是一堆会主动掠夺养分的物质复合体吧？」

「遇到了就掠夺，无论有用没有，是否有害，是否正确」

「融合的模样简单粗暴，偏偏要让自己看起来伟大的不得了…」

法官又咳了两口，将喉咙里的血点燃，灼烧视野内的其他东西。

「好虚伪啊？哈哈！」

他愤怒的掀了桌子。

「反正也看不到你们的未来会变成好的样子，不如全部毁掉吧…？」

璃笙睁大眼看过去，许久才记得将肺部的空气吐出去。

这次，没人能阻止那家伙审判罪人了。

会场很快就被弄的一团糟，有罪的人还是没罪的人都在火焰中燃烧，到最后剩下还站立着的，只有璃笙和法官。

「不好意思，刚刚没忍住就掀桌了」

梵诺无所谓的抱歉，听起来非常走心，不过走的是自己的心。

璃笙不在意，反而和他说：“这个桌掀的不错。”

“还有，人类的未来确实烂的无可救药。”

梵诺愣了一下，回过神时露出一个比较真诚的微笑给她。

「我其实还好，谢谢」

「那些，是曾经发生在你身边的事吗？」

梵诺感觉那场审判很荒谬，又意外的符合老家人能做出来的事。

“有个人死了，但是大家忙着收取火化的费用，赶着在逝者安息之前哀悼，好像跟死者是认识许久的朋友一样…”

璃笙对那场审判的里外都不满意，因为法律谁也没保护住，它总是在事后马后炮一样的出现，给予不痛不痒的惩处，将利益和人的生命价值划等号。

人这种东西吧，当久了就会发现，所有的东西里，人最不像人。

“我没有道德绑架你的意思，你也不会怕那种东西吧？”璃笙眺望着远方，寻找恩泽西的身影。

“我只是担心，如果你没有精力去救恩泽西，我也没有争取救人机会的话，会不会后悔一辈子…”

这是她能想到最妥善的方法，光说不做不是她的风格。

「后悔和父爱一样，是伪命题，我就永远都不会后悔！」

梵诺给她指了一下位置。

“巧了，我也一样。”璃笙认为后悔非常没有意义。

有时间后悔，那之前干什么了？用后悔的时间补救，是不香吗？

他们脚下的土地被一种黑色的东西覆盖着，梵诺弯腰去摸了一把，发现是黑色的鸟类羽毛。

「受伤了？」

他朝小乌鸦的位置赶，璃笙在后面跟，眼下的所有土地都被羽毛覆盖，以至于位于中心的东西异常明显。

一团金色的火被锁在一个类似孔明灯骨架那样的笼子里，火焰悬停在正中间，稳定的燃烧着。

那个笼子，好像是小乌鸦第一次和葡萄藤换的东西，小乌鸦看起来没受伤。

「恩泽西呢？」

“就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灵魂的状态非常好，没有任何受损的迹象。”渡鸦指着笼子下方，掩盖着的羽毛向周围扬起，露出下面的东西。

那是一只在睡觉的胖鳄鱼，尾巴上有一块受伤的痕迹，睡的这么死，应该梦见了很有趣的事吧。

“怎么称呼？”璃笙出于礼貌问了渡鸦一声，看着他们两个一样的脸，她有一个很大胆的猜测。

这两个人，是不是那种双胞胎一起过来，然后才形成现在的情况。

“叫游戏id就行。”渡鸦没太生分的对别人说话。

他在外人面前，还是要脸、知礼仪的。

“恩泽西现在脱离危险了吗？”璃笙开门见山的问。

“当然没有。”渡鸦笑着回应，同样直白的问回去，“你想拿什么东西换他恢复正常？”

“vip满级送的时装可以吗？”璃笙盘算着。

那套时装属性挺拉的，开了图鉴之后就没有任何用处了，属于难看到玛丽苏的级别，穿上特别显眼包。

“把你们的图鉴给我们拓印一份，就告诉你怎么办。”渡鸦想在拓印图鉴的时候顺便看看有什么特别好的，但是对方不知道的找机会坑过来。

“没问题，但是以后找我们要氪金材料、道具，一种只能给一个，你们要多也没用。”璃笙知道他的目的，先提出自己的条件。

“成交。”渡鸦用翅膀把璃笙拍过去喊，“说点他爱听的，他就醒了。”

「这比叫上一个简单多了」

梵诺想起自己那天没有完成自己的健身奔跑计划，只能遗憾和健康生活擦肩而过。

“简单？确实…”小乌鸦看着火焰愣神。

“我……”他用翅膀将梵诺盖住。

“有让你感到不满的时候吗？”

「没有，你一直很优秀」

梵诺不是很能应付的来情感上的问题，所以先夸一下，总比什么都不说要好。

“只有优秀吗？”

「不准开车！」

渡鸦无奈的扁着嘴，他哥哥怎么这样，独轮车都要管的吗？

「你今天连幼儿园都不准去！」

梵诺轻轻的敲了他的脑壳，向远处喊。

「璃笙，你是未来的人吧？」

「那么能告诉我未来发生了什么吗？」

他有很多记不清楚的事，发生在死前，那段记忆太模糊了，只记得以后不能吃海鲜。

“未来？未来有点糟…”璃笙回想刚刚找回的记忆，从里面挑了几个和自己无关的说，“开始打仗了，我和其她姐妹跑的早，所以没被波及太多。”

「有钱真好，我也想当有钱人」

“你现在想要有钱很容易的，多找几个会经营的帮你控制手里的资产，可以躺在家赚。”

“你这种影响力大的人物赚钱最简单，创造一个从来都没有的市场，人类是顺从的羊群，引领潮流就能赚钱，掌握了舆论就是掌握普通民众。”

璃笙知道恩泽西喜欢什么东西，喊了几声她家养了很多成年个体的精灵龙。

胖胖小鳄鱼的眼皮动了动，但距离苏醒还有些远。

「唉，打仗，要死人的吧？」

梵诺走过去帮忙，稍微说了句他家养了上百条双足飞龙和龙血血统比较纯的龙血魔物，就让小鳄鱼的眼皮开始狂跳。

“打仗死了很多人，其实本来也没剩多少，在我六十岁的时候，老家的人只剩下原来的一半了，又一打仗，剩下的更少。”璃笙无奈的笑了笑。

“那个时候养不起，多余的孩子，可以卖给别人赚钱的女孩，都死了，很早就死了，被战争杀死了，而且我和别人说，一块钱都不捐。”

「哦，为什么？」

梵诺认为她的选择一定有很无奈很现实的理由。

“我三十多的时候，一群自媒体说我和我的秘书没有生三胎，要拆我的公司吃绝户，我如果捐钱只是为了喂养这种东西，我还不如自己吃了。”

“后来我和折箩的父母一起投资了一个项目，叫‘女蛙造人’，私下里实验克隆技术，成功将死去的折箩用人造子宫克隆出来了…”璃笙有些感慨。

「我还记得我差点就死于计划/生育的事…后来呢？」

“克隆体被杀了，原因是克隆体终究是虚假的，不是真的，而且我们把实验的记录都销毁了，那些知识也毁掉了，看着世界上的人抓狂为乐。”

「挺好的，有些自由的可怕了…真好啊，真是和预料中的一模一样啊，生命真是可爱……」

梵诺认为，自己大概也没有对生命的敬畏之心吧…作为一个人类，他应该有这种心态，但是现在，无所谓了。

他用手敲了敲胖胖鳄鱼的脑袋。

「你要是醒过来，我就让你摸尾巴一整天…可以分期付款那种」

小鳄鱼摇了摇尾巴，好像已经醒了但是拼命不想醒装睡。

「得寸进尺是吧？不醒我就在毁灭世界之前毁灭你们！」

小鳄鱼被惊醒，周围的羽毛快速退回渡鸦身边，倒卷着藏进黑色的翅膀中。

「…该醒了」

他不知道是对别人还是自己说的，总之是被拥有和自己相同手型的人拽着，然后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