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临睡觉时，苏献忽地拉住了正准备走的程临渊。

他眸子依旧黑沉，但在明亮的灯光下却显出几分看不真切的光彩，“临渊哥，你来的世界，你要去的世界，可以告诉我吗？”

程临渊问了系统，确定了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之后，开始娓娓道来。

说自己先前也叫程临渊，模样也长得和这具身体相差不多，只是因为早早生病而身体格外孱弱，有很多事情都想做，但身体不争气……

说父母无心打理家业，四处奔波求医，不过中年便已经是白头发往外冒，遮掩不住的疲态，以及时常在夜晚里偷摸的眼泪……

说自己躺上手术台上，麻药顺着针管流遍全身时脑子里好似想了很多，但又好似只有一片空白，原本已经跟父母交代过的话，此刻又觉得远远还不够……

说他还想跟父母说千遍万遍，说“谢谢你们”和“我爱你们”……

而此刻，程临渊眼眶已经湿润，他起身去找纸巾。

但还没起身，脸上已经抚上一只温热的手，带着他抬头。

这触感是熟悉的，过去无数次，苏献每每心情好想吃他豆腐的时候，都会这般亲昵地蹭过来。

只是如今感觉更加不同，他从脸颊上那冰凉僵硬的手指上，品出了深入骨髓的无奈和妥协。

“临渊哥，别哭了……”苏献看着程临渊从眼角往下流的泪珠，看他泛红的眼尾和鼻头，终于一退再退，已是彻底丢盔弃甲。

他凑了过去，把唇印在了眼尾的那抹淡红，将微咸的泪珠舔入舌尖。

然后他低声说，“我放你离开。”

程临渊一听这话，胸腔蓦地被陌生的情绪给堵得酸胀异常，泪水忽地就流得更凶了。

心口憋了一口气，他忽地就回抱住身前人，用力吻了过去。

过去和苏献接吻也不是一两次，但向来都是被迫承受的一方。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动作有些笨拙地去舔那唇珠，又用舌尖往唇中口齿探。

片刻后，他有些迷茫地停了下来。

“阿献……？”

苏献没有回应他。

程临渊用力眨了眨眼睛，视线终于清楚一二。

他瞧清楚了苏献的表情。

唇角轻扬，眉头亦是舒展而平和的，静静望过来，可莫名让程临渊瞧出了浸润在分分寸寸的苦涩和不舍。

程临渊问：“阿献，在想什么？”

苏献答：“临渊哥，从前我吻你的时候，你总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我从前不止一次地想，想让你为我露出不一样的表情，以此来证明我在你心中是不一样的。”

“我总是想着，我们还有大把时间，我总会打动你的。”

说到这，他唇角又上扬了些，“幸好，我等到了。”

程临渊不知道方才自己吻苏献的时候是怎么样的神情，他只知道现在自己的心脏，疼得快裂开了。

苏献望着心上人，那句在心尖上来回翻滚，以至于深入灵魂骨髓的话语终于倾吐而出，“程临渊，我爱你。”

程临渊看着他，重重“嗯”一声。

然后不知是谁情到浓处再难自抑，两人靠近，终是再没了半分间隙。

月上梢头，人影摇曳。

情浓时，程临渊所感所受，除了那仿佛要彻底将他揉碎在骨肉灵魂深处的力道，再就只有滴落在他肩头的炙热……

苏献抱着他，泣不成声。

*

那晚之后，救赎值飙升到了80，并且在两人日常生活中一点点上涨着，转眼已经到了85。

这天苏献瞧着正懒洋洋逗猫的程临渊，忽地开口提议，“临渊哥，我们旅游去吧？”

程临渊眉尾一挑，先出些诧异，“你先前跟我说最不喜欢出门吗？”

苏献走过来，挨着程临渊坐下，模样认真地道：“总得试试，而且之前你不是说之前有很多想做的事情吗？我想陪你一起。”

他换了个说法，“我希望能陪你一起做这些事的人，是我。”

“好。”程临渊自然应道，他弯了弯眼睛，朝身边人微抬下颌，“作为报酬，给你的奖励。”

“闭眼。”

苏献依言闭眼。

然后程临渊架着咸咸的两条小短前腿儿，把猫脸往苏献脸上一按。

没等苏献惊愕，咸咸先炸了毛，它扑腾了到了地上，转着圈圈朝苏献“凶狠”地喵喵叫着，显出无比嫌弃的模样。

之前一人一猫同生死的患难情早在这些天为程临渊“争风吃醋”中给消磨了个干净，现在颇有些“相看两厌”的意味。

程临渊瞧见此，笑出了声。

苏献幽怨望过来，“临渊哥……”

“好啦，补偿你。”程临渊完全顶不住这般撒娇，连忙投降，捏过他的脸凑过去亲了一口脸颊。

“不够。”苏献乖乖仰脸。

程临渊干脆大方跨坐在苏献身上，掐着他的下巴，居高临下看他一会儿，又重重印下几个章，扬唇一笑，“够不够？”

苏献圈住怀中劲瘦的腰，“不够……”

程临渊手指上扬，揉着那抹唇瓣，瞧着从淡红颜色加深，低头深吻了过去。

*

接下来，他们带着咸咸游遍了祖国的大好河山。

长白山看雪、西湖游船、再在大草原上策马奔腾……

从古镇小巷到高楼大厦，从人群熙攘到寥无人烟，从旭日东升到夕阳西落……

他们用力地相爱着。

救赎值终于涨到99的那天，程临渊神色怔忡，他不知道该怎么对苏献开口道别，于是只呆愣地坐在床上。

苏献彼时正做好早餐，他推门进来。

四目相对的时候，他已然明白，笑意就这么狼狈地僵在了脸上。

好半晌，他才放开死捏在门把上的手，转而在自己脸上狠狠揉了一下。

再放下时，他已经恢复如常，只是声音仍是嘶哑的。

“……还有时间，陪我吃顿早饭吗？”

程临渊点点头，下床穿鞋。

动作间，宽松的家居服露出昨晚两人缠绵时的星星点点。

苏献眼眶一点点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