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厌的手继续往前伸，捂住了程临渊的耳朵，声音平静而温柔，“程哥，我准备好了，你动手吧。”

程临渊耳边响彻一片的凄惨哭嚎声陡然减弱，取而代之的是夹杂着隐约震动的沉闷嗡鸣声。

那是属于江厌的，生命的律动。

静默两秒，一柄造型朴素的匕首凭空在手中勾勒成形。

江厌瞧见这一幕，凑近程临渊耳边，手上放开一条缝隙，轻笑地开口，“我们程哥还真是神仙。”

“那神仙哥哥可要保佑我早点儿找到你哦。”

湿热的气息铺洒在耳边，温言软语顺着耳膜钻入，程临渊的身体微微战栗着，手里的匕首几乎快要握不住。

江厌那双带笑的眸子又一次将心上人仔细在心底镌刻一遍，看向中间拢起的眉头，显出脆弱和难过的浅色眸子，抿得很紧的嘴唇，以及微微颤抖的身体……

他终于放下手，转而向下去拿那柄匕首，“程哥，我来吧，先前说过不让你沾血的。”

虽然他确实是希望自己这条命能彻底结束在程临渊的手里——用自己的血将程哥的手弄脏，让他永远记住自己……

这个认知让他兴奋。

但既然程哥不愿，他自然也不会强逼。

见江厌来拿，程临渊拿着匕首的手稍稍往后一避，直视过去，认真开口，“江厌，这次算是你食言，所以下一辈子，你要找到我，再来将我手上的血擦干净。”

“我等你。”

说罢，他伸手拽过表情又错愕又兴奋的江厌，吻了过去。

与此同时，手中匕首精准地刺进了身前人的心脏。

*

密密麻麻的丧尸退了。

它们在某一时刻同时顿住动作，随后朝着某一方向狂奔而去。

留下满地血肉，和不敢相信这场噩梦就此结束的幸存者们。

他们屏息又等待了好久，终于有人颤抖着问，“……我们，活下来了？”

“……丧尸走了？”

“那……江厌呢？”

程临渊便是这时候抱着已经合上眼睛的江厌下来的。

他一步一步，走得很稳，似乎是怕颠得怀里人不舒服。

所有人都瞧见了胸口渗血，脸色死灰的江厌。

有人喃喃出口，“江厌……死了？”

“那怪物不是不会死吗？”

程临渊顿住脚步，沉沉目光压了过去，看得那人重又瘫软在地面上才冷冷开口，“江厌不是什么怪物，他是我爱人。”

白荧荧面色很复杂，她叫住了打算转身走的程临渊，“程先生，如果你没有地方去的话，就留下来吧，我们会好好照顾你的，相信江先生他，也是这样希望的。”

程临渊对这位表露善意的女孩笑了一下，微微摇头，“我要送阿厌最后一段路，然后就要离开了。”

他环视一圈都在为江厌的死而暗喜的人们，淡淡开口，“虽然阿厌不在意，但我还决定告诉你们……”

“……阿厌用自己的血肉喂食了世界上几乎所有的丧尸，而现在这些丧尸都在他的控制下投入了火山，化作了灰烬。”

“你们今后不用再担心丧尸的袭击了。”

说罢也不管听者震惊错愕的各色神情，程临渊将怀里人又抱得平稳一些，迈步而去。

路过恩恩时，他脚步未曾停顿半晌。

“呜呜，对、对不起、对不起……”小女孩的呜咽声也被抛到身后。

*

程临渊把江厌安稳放到车子的副驾驶上，伸手轻撩了下他的鬓发，“我们出发了，阿厌。”

车子朝着记忆中火山的方向开去。

路上，程临渊少有地话多。

他絮絮叨叨不停，说初见时江厌那寻死的行为把他吓了个够呛；说最开始被江厌缠着耍流氓时候的无奈和懵逼；说早早接受并回应了江厌爱意的庆幸……

说这一世的相遇，说下一世的重逢。

就如同身边的人还会给予回应一般。

*

程临渊站在火山口。

怀里已经冰冷的人在这翻涌热气的蒸腾下似乎也回升了些体温。

程临渊最后一次低头看江厌。

想起江厌在彻底合上眼睛前，拉着他的手，虚弱的声音里依旧带着笑，“程哥，你可不可以等确定我死透了再走……”

“……我不想如果我再次睁眼，却没看到你。”

“这是我唯一害怕的东西。”

程临渊伸手搭在江厌脖颈上，确认没有任何脉搏跳动后，他唇角放松，语气轻柔，“阿厌，你这辈子受了这么多苦，又积了这么多德，一定能得偿所愿的，不管是来找我，还是其他的夙愿。”

“从前都是你自己走向死亡，一定很孤单吧，这次有我陪你。”说吧，他抱着江厌，朝火山口一跃而下。

滚烫熔浆吞噬了一切。

*

程临渊坐在一片虚无的空间内。

似乎什么都没想，又似乎什么都在想。

“累了？”祂伸手抚在发顶。

程临渊侧头，眼神渐渐聚焦于来人身上。

看不清面貌，甚至不分男女老少，但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让人心生亲近和臣服。

程临渊慢吞吞点点头。

祂轻笑一声，指尖从发顶往下，穿过发丝搭在后颈，又轻轻捏了捏。

程临渊舒服地微眯起眼睛。

那指尖划过细腻敏感的侧颈和耳后，轻压上微张的唇瓣。

祂弯下腰贴近，“临渊。”

程临渊看着祂微微歪了歪脑袋，“……阿献？”

“嗯，临渊哥。”

程临渊又盯了祂一会儿，眉尾微挑，“……阿厌？”

祂又笑，“嗯，程哥。”

程临渊迷糊了。

祂开口问：“临渊，我可以吻你吗？”

程临渊：“嗯。”

这毫无疑问，祂可以对自己做任何事情。

“那你可以吻我吗？”

程临渊没有说话，陷入沉默。

半晌，祂轻叹口气，碾在那唇瓣上的手指放开，转而轻点在程临渊额心，“睡吧，我在这儿。”

被前所未有的安心所包裹，程临渊打了个哈欠，缓缓合上了眼睛，落入了祂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