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阴翳，连向来皎洁的月光都蒙上了一层不祥的血红。

沈怀烛面色更沉，身影迅速穿梭于各处暗巷，眸子黑沉如深海，隐隐有汹涌波涛泛起，又被强行压下。

压制在岌岌可危的平静下。

找不到……

哪里都找不到！

直到双腿灌铅，如陷泥泞，沈怀烛才停下，他呆呆立于无人长街，影子在脚下张牙舞爪。

身体不可抑制地开始微微颤抖。

血色月光笼罩在他牙关紧咬的脸上，面目隐有扭曲，沙哑声音低不可闻，“……平安！”

平安！

不知静立了多久。

远处隐约一声尖利惨叫，随后是逐渐细微虚弱的哀鸣呜咽声……

沈怀烛身形猛颤，朝声音传来的方向飞掠而去。

不过几息，沈怀烛抬脚踹门，冰冷淬毒的视线就如山般压了过去。

瞧见屋内场景时，他的瞳孔微微一缩。

小狗侧瘫在角落，腹下淤青凹陷些许，四肢微微抽搐，浅色眸子濒临涣散，盛满泪珠。

在瞧见来人的瞬间，它黯淡的眼眸终于泛起光亮，口中呜咽凄惨。

“唔——”

身着华服的肾虚公子抱臂站在房间角落，脸上狰狞冷笑。

“叫你他妈让我出丑！”

“跑啊？你个小畜生继续跑啊！”

他继续指使打手，表情凶戾地吼道：“给我打断这畜生的腿！看它还怎么跑！”

打手们应一声，狰狞着面目朝角落哀嚎不断的小狗包围而去，抬脚狠狠下踹。

小狗身体徒劳瑟缩一下，目露哀切与祈求。

与此同时，沈怀烛身形猛然拉长拔高一大截，脚下影子陡然变形，朝着屋内奔腾而去，缠绕上地面打手的影子。

打手们的动作随着影子的禁锢齐齐诡异停住，周身肌肉随着脚下影子被压迫而呈现非人的扭曲……

……随时会寸寸崩散成骇人血块。

黑暗压抑的空间内，痛苦哀嚎声交织成恐怖且刺耳的一片杂音。

小狗颤颤巍巍站起身，缓缓朝着门口的人影走去……

“去死吧！”肾虚公子猛然从角落蹿了出来，手中匕首寒芒闪过，猛然插下，直冲小狗毫不设防的后背而去！

刀刃刺入皮肉，暗红血花飞溅。

小狗身体猛地一僵，眸中好不容易聚起的一些光亮渐渐散去，四肢朝下软倒……

“嗷呜——”

它执拗地盯着门口的男人，目光渐渐盛满悲伤和无措。

以及浓郁的不舍。

“去死！”

“去死！！”

“去死！！！”

匕首随着那扭曲凶恶的面目，和直白恶毒的语言一下下在那具只能微微颤抖的身体里不断进出。

血液自伤口喷涌而出，彻底染红了匕首，在瘦小的身躯下汇成血泊。

沈怀烛黑沉的眼眸里倒映着颤抖幅度渐微的身躯，深处似有惊涛骇浪在翻涌。

他的身形又缓缓拔高一截，如今已是成年男人的身形，面容最后一丝稚气也完全褪去，眉眼锋利如刀削，气质亦如巍峨高山，如无尽深海，仅是安静立着，就足以让人恐惧跪伏。

铺满地面的不可名状之物又开始躁动起来，瞬间纠缠住屋内唯一还在动的活物……

只要心念一动，所有人都会被扭曲成残肢肉块。

只要心念一动，所有可能威胁到平安的人或事物都将会永远消失。

杀了他们吧。

沾上罪孽和污秽。

彻底堕落，和“邪祟”融合，然后将平安永远禁锢在身边！

连死亡都无法将他们分开！

眼中戾气渐起，沈怀烛心中悄然萌生出一丝杀意……

这是他第一次不是为了安抚体内躁动的“邪祟”，解决掉缠绕周身的因果而决定要杀人。

他清楚地知道——一旦无端杀人，身上就会沾上恶意和业障，他就将彻底和“邪祟”融合，永堕无间，承受无边罪孽。

可只要想到这样便能永远留平安在身边……他就甘之如饴！

回荡在狭窄幽暗屋内的痛苦哀嚎声骤然加剧，像是被砍刀割破喉咙后，又逼向气管前所能发出的最凄厉绝望的呜咽声。

断气就在下一瞬。

“汪——！”

熟悉声音破空而来。

沈怀烛骤然收手，侧头望向声音的来处。

平安自楼梯拐角奔出，眼神急切而明亮，似乎将世间所有光华都收敛入那双浅如琉璃的眸子中。

沈怀烛抬脚要迎上去，衣摆却被一股力拽住。

回头垂眸。

奄奄一息的小狗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未着片缕的少年。

他的身体纤细精致，线条流畅，如同一件完美瓷器，足以令任何瞧见的人为之疯狂痴迷。

少年手指拽住自己衣衫下摆，仰头望过来，脖颈修长白皙，双眸含情，声音软糯，“……怀烛，你别走。”

“我爱你。”

“……”程临渊瞧得心头鬼冒火，速度再提一程，猛地一跃，直接撞进了沈怀烛的胸膛。

沈怀烛立刻稳稳接住。

温热入手，他才觉得心里有些归处。

爪子在沈怀烛胸口借力时，程临渊触碰到某个硬物。

化形丹。

不愿再考虑过多，程临渊直接伸爪子去掏，在沈怀烛微微瞪大，显出些惊慌的眼眸里吞入腹中。

爆体就爆体吧。

他不想沈怀烛再被随便哪里冒出来的冒牌货狐狸精给勾走了！

……而且，沈怀烛不会让他有事。

丹药入喉，化作菁纯澎湃的灵力，灌入四肢。

与此同时，有另一股灵力自身下托举着他身体的那双冰凉大手流出，引领着他将体内的灵力运转周天……

沈怀烛托举着平安，短暂的惊慌已经迅速平复，神色专注沉凝。

觉察到身侧的动静，他并未投去分毫眼神，但一股恐怖至极的威压直直压了过去。

赤裸少年身形猛地伏地颤抖，眼眸中狂热痴迷终于不再掩饰，面容变化一瞬，褪去伪装——其真实面目竟赫然是白天出现过的归斜！

身上“邪祟”威压越来越重，归斜终于承受不住，身影消失无踪。

*

等程临渊有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正浑身赤裸，以一个极其亲密的姿势毫无间隙地攀附在沈怀烛腰上。

屁股还在人手上。

老脸一红。

程临渊火急火燎蹦下来，过程中偶然对视上沈怀烛黑沉但隐隐炽热的眼神，脸上忽地就烧得更加严重了。

撇开视线，他粗声粗气地开口，“……衣服！”

等了几秒，没见对面人有动作的迹象。

憋着一口气直视过去，却见沈怀烛的视线如有实质，在自己眉眼，胸腹，甚至更下面……寸寸舔舐而过。

这视线……他可太熟了。

想要把他吞吃入腹的眼神。

没忍住抬脚轻踢了下沈怀烛的小腿，程临渊气呼呼地瞪过去，再度恶狠狠开口，“沈怀烛！衣服！”

——还有脸这样看我？

——先前你被个冒牌货骗走的账，我还没找你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