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般的月亮穿过云层，满天星星眨巴着眼，点缀着夜幕，欣赏着人间。

耳边传来周围人的谈笑声，周边，阵阵清风拂面。

宋胤和舒秋雨对视着，他盯着舒秋雨眼中的一派清明，忽然就卡了壳。

虽说当初的未期草是舒秋雨自己要吃的，但好歹也是宋胤亲口告诉他的。

如今他忘了很多，原以为是件好事，没有想到，此时的负罪感却直接拉满。

宋胤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别过了头，低声自言自语:怎么这个也忘了?不应该啊……

舒秋雨没听清楚:“什么?”

宋胤低头拔了几根草:“没什么。”

见状，舒秋雨也不好再问什么了。

无非就是又忘了宋胤所说的，以前两人恩爱的场面了，虽然舒秋雨很好奇，当初到底是什么样的“恩爱场面”能让宋胤这个高贵的二殿下念念不忘，尽管现在他根本没有一点记忆。

片刻后，宋胤还是开了口:“其实，当初你是和一个叫什么顾的警察一起去的。”

舒秋雨没忍住:“顾其瞻顾大哥吗？”

宋胤深呼吸一口气:“对，就他。”

舒秋雨虽然没什么记忆，却听出了宋胤的潜在意思:“你怀疑他?”

宋胤沉默。

“不可能是他，”舒秋雨几乎是斩钉截铁，“顾大哥不可能做这种事情。”

宋胤手指一僵，抬眼看着舒秋雨，一双眼睛满载的情绪沉沉浮浮:“你为什么这么确定?”

舒秋雨几乎是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当初在医院里，顾其瞻就像一束阳光一样，挥洒在他的心里。

那时的顾其瞻眼中都是纯粹的光。

他说:既然存了心怀苍生的理想，那便要付出拯救苍生的行动。

我无法照顾到每个人，因为我的生命有限。

我希望我对得起自己年少的梦想，证明那不只是年少的轻狂。

我心清净，不惧污秽。

这么一个正直的人，怎么会做出那种小人的行为?

舒秋雨不会信，也不可能信。

他与宋胤对视:“你不是说有四个嫌疑人吗？那么另一个呢?”

宋胤舔了舔后槽牙，心中不知为什么，忽然有股冲动，他抬手捏住舒秋雨的下巴，微微将人朝自己这边拽了拽，鼻尖几乎相抵。

“最后一个人，我敢打包票信任他，他是我最忠诚的手下，也是签过协议的人，舒秋雨，你敢打包票信任你的顾大哥吗？”

舒秋雨盯着他的眼睛，没有任何犹豫，几乎是坚定地说了出来:“敢!”

宋胤气笑了:“早上因为那个沈然和我吵了一架，现在又要因为一个顾其瞻跟我吵吗？！”

“这不是吵，我们只是就事论事。”

两人周围寂静一片。

宋胤松开了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四个嫌疑人，一个是大半入了黄土的老人，连生活自理都是困难；”

“一个是触碰了法律，正在坐牢的普通人。”

“你觉得这两个人，可能会做这种事吗?且不说他们有没有能力去做，就是连进A大的机会都没有!怎么可能啊！”

舒秋雨听明白了，他顿了顿，声音有些干涩:“所以你现在在怀疑顾大哥，你认为，不是顾大哥做的，就是……我?”

宋胤没敢看他:“我没有要怀疑你的意思……”

他不愿意怀疑，但又不得不承认，未期草碰到了听话水，药效几乎都变了。

他不确定变成什么样了。

因为在喝未期草之前，宋胤和舒秋雨两人，几乎是势同水火。

要是舒秋雨有了记忆，他又该怎么办？！

舒秋雨拳头攥得紧紧的，他倏地站了起来，脸色微微发白:“我会给你证明的。”

宋胤也站了起来，嘴唇动了动，眉目间虽然有愧疚，但语气却坚定不移:

“我享受着西岭人的祝福，自然要为它们考虑，顾其瞻这个人，我已经派人去查了。”

舒秋雨背在身后的拳头轻轻颤抖着，他知道，自己终究只是个人类，在西岭人漫长的生命中，不过沧海一粟，堪比擦肩而过的路人。

舒秋雨垂眸:“我知道你的顾虑，毕竟，你，你是西岭的二殿下。”

满天星光灿烂，两人却各怀心事。

舒秋雨和宋胤走到宿舍楼下就分开了，舒秋雨也没出声，宋胤也没出声，两人对视片刻后，又默契地挪开。

宿舍里。

沈然和宋胤两人照常一个打游戏，一个学习，见舒秋雨回来了，都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

沈然盯着游戏，随口道:“回来了?”

舒秋雨应了一声后就坐了下来，揉了揉太阳穴，随后烦闷地拿出了电脑，正准备打开，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猫叫。

舒秋雨一顿。

下一秒，就只觉得大腿一沉，紧接着，就见那猫软绵绵地蹭着自己的肚子。

沈然在一旁道:“这猫一下午都不知道去哪了，还以为被保卫处抓了。”

周晏停了笔，看了一眼沈然。

沈然有些莫名:“看我干什么。”

周晏:“……”

舒秋雨轻轻叹了一声，然后就把猫抱在怀里，揉了揉它的脑袋，盯着那空空的饮水盆和那依旧满满当当盛着猫粮的碗。

“……”

“你到底吃什么啊，”舒秋雨自言自语，“各种猫粮都给你换个遍了……”

那猫依旧喵呜一声，然后顺着舒秋雨的胸膛爬到了他的肩膀，一双幽蓝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舒秋雨，舒秋雨乍一瞥头，正好对上那深沉的眼睛。

幽蓝而泛着诡异的光芒从猫的眼睛中一闪而过，舒秋雨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眼睛像是被人蒙住了一般，看不清任何东西。

无知的黑暗永远是最恐怖的，尤其是上一秒还能看见光明，而下一秒就堕入黑暗。

舒秋雨下意识地想挣脱，却发现他连手指都弯曲不了，整个人就像是被冰封住了一般。

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怎么回事？

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然而不容他多想，眼前瞬间划过无数支离破碎的片段。

卫生间里。

他看见自己躺在瓷砖上，此时颇有些狼狈的宋胤低骂一声，努力克制着什么，随后，咬了咬牙，道:“看到这房卡没有？带我去这里。”

他看见自己眼神开始涣散，轻轻“嗯”了一声:“主人。”

白雾散过。

画面一转。

眼前又浮现酒店的模样。

偌大的床上，他看见自己难耐地扯着自己的羊毛衫，直到打破杯子，浴室门开了。

舒秋雨就看着宋胤随意围了个浴巾，淡淡走到他身边。

长而尖锐的獠牙出现，他看见宋胤靠近自己的肩膀，低沉的声音在舒秋雨耳边响起，明明是虚幻的，却犹如昨日。

今晚过后，你若是还活着，本殿就欠你一个人情，来日必涌泉相报；但若是你死了……”

他看见宋胤顿了顿，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靠在他的耳边，低声道:

“本殿就带你回去，让世人供奉你……你是唯一一个。”

脑袋剧烈地疼痛着，舒秋雨却连动都动不了，只能被迫陷在那虚拟世界中。

画面再次一转……

直到最后——

“我们互相算计着，但既然都中了招，”

偌大的宫殿，红烛渐渐燃烧，贵妃椅上，他看见宋胤吻着他肩膀处的诡异符号，轻轻叹着，

“那你就给我乖乖受着……”

……

每一幕，都比上一次梦中的更加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