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儿，你说太子或许也非善类，”江震肃然凝视着儿子，“你有什么证据？这种事可不能空口说白话。难道是他最近做了什么事，让你忽然有了这种想法？”

“……”这一世，夏君陌确实还什么都没做过。所以江吟书也不知该如何说。

“书儿，你知道错了吗？”江震见自己那一巴掌已经打得江吟书半边脸高高红肿起来，不禁也有些心疼，“只要你应允今后不再和瑞王相交，这次的事就此作罢。”

“抱歉，此事孩儿做不到！”江吟书不假思索地朗声说道。

“你……！”江震不由得再次恼怒起来。

“爹，我看三弟未免也太恃宠而骄了，”江若寒道，“您平日里念他体弱，几乎不施责罚，却令他愈发任性妄为起来，这次便该好好教训一番。”

“……”江震沉默了片刻。

“爹，大哥，”这时江吟书的七弟江天翔开口道，“兴许三哥体内真的还有邪祟，我听说过一个驱邪的方法——先将人浑身上下浇满鸡血，再拿棍棒狠狠抽打一顿，那邪祟就会从身体里彻底跑掉了。”

江吟书闻言不禁大怒——江天翔分明是想借故找茬！

江天翔和江吟书同为江家庶出之子，但比起江吟书平日里受到父亲的宠爱，江天翔基本就处于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也难怪他会对江吟书充满嫉妒。

江若寒道：“用棍棒抽打全身未免伤害过大……爹，不如便打三弟二十大板，不管他体内有没有邪祟，也算给予些薄惩吧。”

江震其实对其他儿子都很严厉，就只对自幼丧母又乖巧听话的江吟书格外怜惜，所以说打二十大板是“薄惩”，其实倒不是说不过去。但是对江吟书来说，这并不是可以轻易承受的惩罚。

见江震仍皱眉凝思着，江吟书的二哥江云枫忍不住也开了口：“爹，阿书他又不像我们这般皮糙肉厚的，他身体那么弱，哪里禁得起那粗重的板子？”

“你这也叫皮糙肉厚？”江震瞪了二儿子一眼，脸上依稀掠过一丝笑意，“我看你俩是这家里唯二娇气的人了……行了，”他再次看向江吟书，“书儿，便罚你在这祠堂跪一晚上，静思己过。”

“是。谢谢爹轻罚。”江吟书只好接受了这个结果。

之后，江家众人都离开了，独留江吟书跪在祠堂。

然而他跪了没一小会儿，就听到一个通传声道：“瑞王殿下驾到！”

江吟书不由得愣住——两人才刚分别没多久，他怎么又巴巴地跑来了？难道他现在对自己竟然已迷恋得一刻都不想分开吗？

这个认知让江吟书不由得有些小窃喜，但他理智的部分也很快认识到，夏崇晟这么做，反而会坐实他俩关系密切，让自己更加受到家人的质疑。

“吟书！”夏崇晟步履匆匆地径直走进祠堂，“你没事吧？快起来。”

说着夏崇晟就要去扶起江吟书。

“瑞王殿下怎么来了？”这时江震也返回了祠堂，“拜见瑞王殿下。”

夏崇晟看向他冷笑道：“我不来能行吗？再不来，吟书就要被你给折腾死了！”

“我没事的，可是，”此刻的江吟书也是满腹狐疑，“殿下是如何知晓此事？”消息居然那么灵通，那么快就赶来了！

“……”夏崇晟的脸上依稀掠过一丝心虚。

聪慧如江吟书，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夏崇晟怕是派了眼线到将军府！他想干什么？

“殿下，臣不知您和犬子究竟是何关系，这是臣的家务事。”江震的神情强硬了几分，“还望殿下不要插手。”

“家务事？”夏崇晟再次冷笑起来，“虽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但家规也不能胡乱规定，凌驾于国法之上。敢问贵府的三公子到底是怎么作奸犯科了，要被如此惩罚？”

“他……”江震一时倒有些语塞，嗫喏了片刻，才想出个说辞来，“不听从尊长之言。”

“江将军说的尊长就是你自己吗？你叫他做什么他没听你的？”

“殿下！”江吟书觉得这番对话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忍无可忍地插嘴道，“家父说得对，这的确是江家的家务事。我忤逆了家父，他罚我是应该的。”

再怎么说，江震也不能在明面上表示不让江家人亲近夏崇晟。江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即使被父亲惩罚，江吟书也不能不在夏崇晟面前护着父亲。

“……如此说来，”夏崇晟眉毛一挑，“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倒是本王多管闲事了？”

江吟书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夏崇晟的说法。

“好，既然你自己愿意被罚跪那就继续跪吧。不过，”夏崇晟顿了顿，再次看向江震，“你们没有一条规矩是罚跪的时候，本王不能在这里陪着吧？”

“……瑞王殿下若一定要如此，臣也没有法子。”

按照道理来说罚跪当然是不能有人陪着聊天的。但夏崇晟都为了江吟书风尘仆仆地赶到这里来了，足见江吟书在他心中的地位不低，江震又怎敢断然反对？

“那么就烦请殿下陪着犬子吧，臣先告退了。”江震说罢，便转身向祠堂外走去。

江震离开后，夏崇晟关切地对江吟书道：“吟书你吃过晚饭没有，饿不饿？”

江吟书苦笑了一下，“一回来就被爹和兄弟们兴师问罪，哪里顾得上吃晚饭？”

“那你等一下，本王去你家厨房吩咐他们给你做些吃的。”

“不必。”江吟书却索性起身拿了供品碟子里的一块点心，“这些是每天都会换的，很新鲜。”

“……”夏崇晟讶然看着开始津津有味地吃供品的江吟书。

在他的认知里，江吟书是个向来恪守礼仪的人。“你不怕冒犯了江家的先人吗？”

“人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所以给他们也是浪费，不如犒劳一下活人吧。”

这种事前世的江吟书的确是做不出来的，但他现在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他很清楚死后根本不会有什么飘在天上的灵魂俯瞰世人。只有重新拥有生命，才能重新看到这个世界。

其实江吟书不知道他这侥幸重新获得一次的生命，会不会有朝一日被老天收回去。他只求能在还活着一天的时候，做些想做的、应该做的事情。

所以现在他连生死都看淡了，又还害怕什么先人，什么鬼魂呢？

“你说得对。”夏崇晟淡淡笑了笑。

“我也不认为我做错了什么，需要受罚。”江吟书坐在地上再次优雅地咬了一小口手中的点心，“不过和爹彻底撕破脸皮并不是我现在最明智的选择。想来，和江家家主撕破脸皮也不会是殿下最明智的选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