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不早了。

清莺与陆星黎一起走出谢府。

原本是该就此分道扬镳的，陆星黎却忽然钻进了她的马车。

“我有话想与柳妹妹单独聊聊。”

清莺不好拒绝，只能点了点头。坐上马车，她直奔主题：“陆姐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待马车平稳地向前行驶之时，陆星黎才终于开了口：“那日在千月阁，我看到你与太子殿下在一处，你们……你们是在做什么？”

清莺没想到她竟会问得如此直接，不带一丝弯绕。于是，她索性懒得再遮遮掩掩，也回得坦然：“就是你所看到的那个样子，我与殿下情投意合。”

尽管心中早就有了答案，陆星黎先前却还总存着一丝侥幸，直到此刻听见她亲口回答，还是忍不住心间一窒，手指攥紧，指甲一点点掐进了手心的肉里。

清莺踌躇片刻，认真地看着她，说道：“陆姐姐，我知道你喜欢太子殿下，可是……”

她还没说下去，就被陆星黎冷冷打断：“可是什么？你明知道，明明都知道我喜欢殿下，为何你还要与我争！”

清莺这才发现她脸色沉得吓人，甚至带着几分扭曲的狰狞，眼底的写满的都是愤懑。

她料想过陆星黎会很生气，但没想到竟然会这么生气，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模样。

她皱起了眉，也跟着拔高了声音：“你吼什么？是想和我比谁嗓门大吗？你嗓门天下第一大魏槐序都不喜欢你！”

陆星黎莫名其妙被这略显幼稚的话给唬了一下。

清莺轻嗤一声，道：“陆星黎，我从未想过和你争什么，一开始，就是魏槐序先主动接近我的。”

“你胡说，太子殿下为何要自降身价去接近你？！”

“还能是为什么？”她勾起一个略带挑衅的笑，“自然是因为他心悦于我呀。”

陆星黎的表情变得很难看，一副全然无法接受的模样。

然后她崩溃了，掩面哭着就朝外跑去。

“喂，这是在马车上呀！”清莺反应迅速过去拉她，一把抓住了她的衣服却忽略了自己豆芽菜一般瘦弱的身子，反而被她带倒，摔个四脚朝地。

而陆星黎朝外直奔，毫不犹豫地掀开马车帘子跳了出去。

没错，陆星黎跳车了！

清莺根本无暇顾及自己摔疼的胳膊和膝盖，爬起来提着衣裙就往外跑去。

外面喧闹声四起，街道边的百姓都围了过来，陆星黎躺在马路中间昏了过去，旁边马车夫一脸惊愕和茫然。

原本跟在后面的鲁国公府的车马也都围了上来。

清莺立刻让人将陆星黎抬进了就近的医馆。

幸亏马车夫知道她们在谈话而故意放慢了速度，陆星黎摔得并不严重，只是身上多处擦伤，衣裳还被划烂了。

坐在医馆的小矮凳子上，清莺扶着额盯着眼前躺在床榻上的陆星黎，仍旧百思不得其解。

被派去回府报信的桐夏这时走了进来，叫了她一声。

她抬起头，疑惑道：“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桐夏往旁边让出一步，露出了身后走进来的身影。

她不免有些惊讶：“太子殿下怎么来了？”

魏槐序走到她面前，蹲下来与她平视，“方才路上遇到你的丫鬟，听说你碰到了棘手的事情，本宫是来为你撑腰的。”

闻言，清莺的神色变了变，“殿下可知，此事是因何而起？”

“看到她就猜到了一些。”他侧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子，无奈地叹息一声，“是我给你增添麻烦了。”

“你自己明白就好。”既然当事人都来了，清莺索性就撂挑子了，“鲁国公府的人马上就到了，小女不善与人争辩，所以要辛苦殿下代为出面了。”

魏槐序点了点头，“行，你且将事情原委告知，我自会处理，到时候你就躲在我身后即可。”

于是，清莺将事情简要概述了一番。

魏槐序听得眼角抽了抽，“就……仅仅是因为几句口角她便跳马车了？”

“是啊，说来我与她相识的时日不长不短，却还不知她是个如此极端之人，否则我也不会逞口舌之快去刺激她了，还惹了一身麻烦。”

这边他们还没商讨出个什么结果，那边鲁国公府的人便赶到了医馆。

陆夫人还在门外就哭嚎起来：“我的女儿呀，你怎么这么傻呀！”

一路进来，捏着帕子，扯着嗓子，一步一抽泣，模样凄惨可怜，叫旁人看了都为之触动。

清莺抱着手臂啧啧摇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女儿已经驾鹤西去了呢，哭丧也不过如此了。”

魏槐序忍不住勾了勾唇，伸手掐了一下她的脸，道：“希望你一会儿还能有这口才。”

“那不行，我自己倒是无妨，只怕她会把矛头指向大将军府，到时候又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说话间，陆夫人已经走到了榻前，看到魏槐序竟然也在，她的哭声戛然而止，泪水还挂在脸上便连忙下跪行礼，“参、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魏槐序微微颔首，面上是一贯的温润神情，“夫人不必着急，陆姑娘只是受了点皮外伤，没有什么大碍的。”

陆夫人上前查看了陆星黎的伤势，顿时哭得更伤心了，“脸上都被刮伤了一道，我可怜的儿呀，女子的脸尤为重要，这要是不慎留下了疤，她的余生不就毁了吗？”

魏槐序道：“夫人放心，大夫说了，这道小伤不会留疤。”

陆夫人愣了一瞬，接着满面无辜和不解地看向清莺，问道：“柳姑娘，我实在不知我女儿今日出门之时还好好的，下人说离开了谢府时也一切无常，这怎么好端端的会突然不顾危险地跳下马车呢？”

她无辜，清莺比她更无辜。

她睁着朦胧的泪眼，声音哽咽，“陆夫人，我也是不大明白，陆姐姐在与我说话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跟着了魔一样冲出去就往下跳。”

“怎么会？我们家星星素来是个乖巧文静的，你……你是不是说了什么令她难堪的话？”

“冤枉啊陆夫人，清莺素来谨言慎行，与陆姐姐不过是寻常交谈，我更是半句不中听的话都没敢说过。”

“是吗？柳姑娘可有证人？”陆夫人看了一眼魏槐序，道：“并非我咄咄逼人，实在是女儿如今平白受此劫难，我相信太子殿下能明白为人母的苦心。”

清莺抿了抿唇。哪有什么证人？当时马车上就她们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