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莺是觉得心痛的，为娘亲感到痛苦和可惜。

明明那样明媚的人该有很好的人生的呀……

“叶姑娘怀孕期间总是心情不好，柳煜为了哄她开心，便应了她的要求将我赎了身，带到叶姑娘的身边伺候。”鹂娘说到这里，神情都变得柔和起来，“那段日子大抵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吧。”

“后来皎皎你出生之后，她便渐渐不再执着于过去了，或许是认命了吧，她说她只想好好地将你养大，为了你她愿意做柳煜的妾室，只为了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但是柳煜不肯，他不愿意让叶姑娘做妾，他或许是真的爱极了叶姑娘，便想着让叶姑娘入府做平妻。但是潘氏本身就不是什么大度之人，她出身清贵，之所以下嫁柳家便是因为事先得知柳家有祖训，柳家的男儿是不允许纳妾的。但是柳煜想要打破这个先例，她哪里会愿意呢？”

之后一拖便是三年，叶凝再次怀孕了。这下老夫人也坐不住了，说到底是柳家的血脉，切不可流落在外。

潘氏因此气得带着年幼的柳疏疏回了娘家，却意外将柳疏疏弄丢了。

潘氏以为是叶凝让人掳走了柳疏疏，便找到了别院去，最终被柳煜给拦了下来。

潘氏那会儿哭得歇斯底里，一边哭一边捶打着柳煜，嚷嚷着：“你把女儿还给我，你把女儿还给我……”

柳煜言辞凿凿：“不可能是她，这几日她都与我在一处，不曾离开视线！”

这无疑是在往潘氏的心口上插刀。她咒骂着叶凝，说她不得好死，说她生下的都该是病婴。柳煜当即就给了她一巴掌，直接将她扇倒在地。

潘氏是恨毒了叶凝的，她觉得是叶凝毁了她的家，毁了她对未来的向往。

所以她也要毁了叶凝。

说到这，鹂娘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痛苦，她闭了闭眼，继续道：“潘氏将事情悄悄上报给了皇上，那一夜，柳煜不在，有一伙黑衣人便杀了进来，所有人都死了，叶姑娘让我带着你藏进了密室里，而她则被那些人给掳走了。”

“后来为了逃命，我带你几经辗转，想去都城里找柳煜求助。”

难怪清莺第一次见到鹂娘的时候脑海里会闪过那样的画面：一个小姑娘怀里抱着个小奶娃娃向前奔跑，嘴里念叨着“不要怕”。

那个小姑娘就是鹂娘，而那奶娃娃便是她。当时鹂娘肯定是怕极了，但为了安抚她还要强装镇定。

“后来我并没有找到柳煜，而是找到了叶姑娘的尸身，她是被一剑捅死的，断气之前还死死的护着自己的肚子，蜷缩在地上。”鹂娘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不知道她死之前经历了什么，但是她浑身都是血，我想将她的尸身带走，却被潘氏给抓住了，她还发现了你的藏身之处，当着我的面将你刺死了。”

“等等……”清莺打断她的话，不解道：“刺死了是什么意思？”

“是真的，我亲眼所见，她将匕首捅进了你的身体里，你当即就不再动了，我便以为你已经死了，这么多年才没有去找过你。”

清莺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蹙了蹙眉，犹豫地问道：“她当时捅的位置是哪里你还记得吗？”

“记得，当然记得！”

“可不可以给我比划一下？”

鹂娘在自己的身体上摸了摸，最后确定了一个位置，点了点，道：“就是这儿。”

清莺默默记下了，便对她道：“你继续说，后来还发生了什么？”

鹂娘摇了摇头，“后来我被打晕过去了。醒来的时候眼睛就已经被毒瞎了，是柳煜救了我，他将我送回了乐坊，说那里才是最安全的。”

清莺颇为不解，“你为何直呼他柳煜，而不像旁人一般称他为柳大将军？”

“他不配！”鹂娘愤愤地道：“当年若不是因为他，叶姑娘也不会惨死，她欺骗了叶姑娘，他自私自利地将叶姑娘囚禁在身边，从未考虑过叶姑娘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清莺回忆起柳煜那张脸，想到那日他轻易相信别人的构陷，完全不顾她是他的亲生女儿，这些时日她被退了亲也是不闻不问……哦，好像过去这些年，他常年在外征战，平日里对自己也鲜少有过关怀，只有在人前他才会对自己表现疼爱。

如今想来，他不过是在赚个好名声，让外人都道他对子女一视同仁，原来……他一直都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啊。

清莺无奈叹息，尽量让自己保持理智。随即继续问道：“那皇上为何要插手此事？听说当年他与娘亲曾有过一段情，他为何会对娘亲下死手？”

“我曾听叶姑娘感叹过帝王无情，但是他们之间的事情我并不知晓，叶姑娘也未曾向我透露过半分。”

的确是无情，若真有情怎么会灭了她叶家满门……

清莺看着面前女子无神的双眸，轻声问：“你的眼睛真的治不好了吗？”

鹂娘摇了摇头，“看过许多大夫，都说是坏掉了。”随即她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来，“皎皎不必担心我，我已经习惯了，倒是你自己在柳家一个人要多加小心才是，我身份低贱，帮不上你什么，但是若有用得到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一定竭力相助。”

清莺解开腰间的荷包，将里面的银子尽数倒了出来，说：“这是我带在身上的所有银钱，都给你，以备不时之需。”

“不必不必，皎皎，我在这里用不到什么银子的。”

“给你就拿着。”清莺严肃道：“都是柳家的钱，不拿白不拿，我如今明面上还是柳家的三姑娘，他们不敢太为难我的。”

鹂娘拗不过她，只好将银子收下了。

她心想着，就帮皎皎先藏起来，等以后皎皎缺银子了她就全部都给她。

“皎皎啊，你在这儿不能待太久的吧，不然一会儿回去晚了他们怕是要揪着错处说道你的，听闻世家贵族的庶女们平日里出门还要征得嫡母的同意，你今日悄悄溜出来潘氏定然不知道吧。”

清莺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你怎么知道我是溜出来的？”

鹂娘笑了笑，“若是光明正大出来的何须女扮男装？”

她干笑两声，“哈哈……还是瞒不过你。”

“那你早些回去吧，乐坊毕竟不是女子该来的地方。”

清莺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却并没有马上就走，犹豫了一会儿，道：“鹂娘，我为你赎身吧。”

鹂娘却摇了摇头。

“这是为何？你不想走？”

“邹公子已经为我赎过身了，我现在在乐坊并没有签身契，随时想走就可以走的。”

清莺第一次听到乐坊还有活契的，正想追问，鹂娘却端起了茶杯别过身去，侧对着她，语气淡淡：“姑娘，你该走了。”

一下被赶了三次，纵然清莺脸皮再厚也没好意思再待下去，随即起身告了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