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凤栖宫内。

柳乘风红着眼，面容 略显憔悴，声音微微沙哑：“疏疏，我们以后没有娘了。”

柳疏疏面上动容，双眸立即就晕染开薄薄的雾气，哽咽的问：“娘亲真的……”

柳乘风点了点头，“我本想等娘亲被押送到边境再设局让她假死，悄悄派人将她救出，却不料才出了城就遭到歹人杀害。”

“是什么人如此狠毒？娘亲已经受了那么多苦，如今又惨死。”她抽抽搭搭地抹着泪哭泣。

柳乘风感同身受，将她拥入怀中，轻声宽慰：“你放心，我会向皇上求情，将母亲的遗体带回去好生安葬的。”

“不，不可！”柳疏疏连忙阻止。

“怎么了？”

“娘亲所犯乃是重罪，皇上为了弥补叶家，已经逼得爹爹将娘亲从柳家宗祠里除名，这会儿若我们再将事情捅到皇上跟前，恐怕反倒惹了圣怒。”

“可是，我们难道就这么由着娘亲曝尸荒野？岂不是大不孝！”

柳疏疏想了想，道：“娘亲生前受了苦，死后该好好安置才是，我们做儿女的虽然目前还没有办法帮她再回到柳家的宗墓，但是可以先悄悄地将她妥帖安葬，待以后有了翻身之日，再将娘亲的灵位放回家祠也不迟。”

“你的意思是……现在要瞒着皇上将尸身偷偷带走？”

柳疏疏点了点头，“此事切不可让皇上和柳清莺知道。”

提到柳清莺，柳乘风恨得咬了咬牙，“那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柳家养育她这么多年，娘亲更是将她视如己出，她丝毫不感恩便罢了，还要处处与你相争，更是不顾养育之恩对柳家出手，我真是瞎了狗眼一直没看清她的为人。”

柳疏疏心里乐得看他针对柳清莺，面上却是为其辩解着：“叶氏毕竟是她的生母，她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

“呵～当初若不是因为叶凝，娘亲也不会将你弄丢，害得你在外吃了那么多的苦头。娘亲说得对，外室所生终归是贱种。”

他此刻真为自己这么多年来对柳清莺的好感到不值！

他们不知，这些话尽数落在了门外的清莺的耳朵里。

清莺得知潘氏意外身死后，又听说柳乘风入了宫，就想着好歹这么多年兄妹一场，他也曾真心待过自己，不妨共同商议一下潘氏的安葬之事，她也可以为了这些年的恩情服软找魏槐序求个情。

可偏偏到殿外竟让她听到了这些话。

清莺转身准备离开，刚迈下台阶，忽然顿住脚步四下看了看，发现周围虽然有宫婢，却无一人到她跟前来问询或是阻拦，让她就这么来去自如，显然是早有安排。她心中便有了定数。

看来，是柳疏疏故意让她听见的。

尽管知道是个局，她心底还是难免感到悲哀，毕竟那些话是切切实实的从柳乘风的嘴里说出来的。

她是真心将他当成哥哥看待的啊。

她还记得小时候。她初到柳家，柳乘风便对她冷脸相待，还曾警告她不要妄图抢走嫡女的位置，还说他只有一个妹妹。

那时候只有三岁的清莺，何时受过这样的对待？拖着病弱的身子，被他的话刺激得差点咳血。

后来，她知道柳乘风是柳家的嫡长子，是柳煜唯一的继承人。只有讨好他，往后才能在这柳家立足。

于是她不顾柳乘风的冷言冷语，总是到他跟前去转悠，吃到了好吃的东西会再备一份给他送去，看到了好玩的东西会带去与他分享，新学了知识会故意到他面前显摆。

起初他很抗拒，动不动就将她给轰出来，奈何她足够厚脸皮，无论他脸多臭亦或者骂的多难听都还要往他跟前凑。久而久之，他也渐渐习惯了身后总有这个小尾巴跟着，但那会儿他还没有表露出来对她的好。

事情的转机是在五岁那一年，祖母觉得她到了该开蒙的年纪，便提出让她跟柳乘风一起去私塾读书，那里有单独的女学班。

只是她庶女的身份在那里是不受待见的，她们若只是单纯的冷落她倒也无妨，那些小姑娘还故意恶作剧欺负她，嘲笑她是外室生的贱种。

这些她原原本本都忍受了。

直到有一日，她被人故意绊倒跌进了水里。并不是什么很深的水池，只是落了雨之后的洼地浅水坑，站起来水也才没过了她的膝盖。

但是那个水坑很脏，她摔下去之后就像一条狼狈的落水狗一般趴在坑里，泥水污了她的衣裳、头发和脸庞，还有一些进了她的嘴里，恶心的味道充斥了她的口腔。

听着周围人的嘲笑声，她第一次因为这些屈辱落下了泪。

这时，柳乘风从人后冲了出来，他毫不犹豫地踏进了水坑里，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

他恶狠狠地瞪着那些人，声音冰冷又充满威慑力：“柳清莺是我的妹妹，如果以后你们再敢欺负她，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那会儿柳乘风就是个小霸王，他自幼跟着柳煜习武，打人拳拳到肉，私塾里的孩子都怕他。

一开始他们欺负清莺的时候都是背着他的，那会儿只敢搞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动作，渐渐的发现他从来不管，便以为他也讨厌这个外室之女，那些人才会越发大胆，变本加厉。

那日，他向夫子告了假，亲自将清莺送回了家。

他问清莺：“为什么受了欺负不向我求助。”

清莺缩着身子，低垂着脑袋小声道：“我知道哥哥讨厌我，所以我不想麻烦你。”

柳乘风有一瞬的心疼，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不讨厌你。”

清莺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哥哥不讨厌我？那就是喜欢我咯？”

柳乘风别扭地撇开脸，小声道：“不喜欢。”

“我知道哥哥是口是心非，无论哥哥喜不喜欢我，我是打心眼里喜欢哥哥的，真心想要对哥哥好。今天哥哥承认了我是你的妹妹，我真的好开心。”

柳乘风帮她紧了紧身上的外袍，“油嘴滑舌，把衣服裹紧点，你身子弱，不要再染了风寒。”

“是。”她笑得明媚，一双眼睛灿若星辰。

从那以后，柳乘风对她越来越好，渐渐的就将她当做亲妹妹般对待。

尽管她一开始接近是带有目的接近柳乘风，但是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想过要做任何有害于他的事情。

她只是想要好好的活下去罢了。

可如今，竟然亲耳听到自己一直视作兄长的人说她是贱种……

他也不过是和其他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