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他扭身出了门，坐上车，去了李来福家。

郭琴开了门，李然奔到了徐长生的怀里，嚷道：“长生叔，你去哪了？我们每顿饭都等你吃，可是，放凉了都等不到你！”

徐长生搂住了李然，怀里的这个小人儿，和自己是一样的命运，她不知道，搂着她的、爱着她的、疼着她的长生叔就是她的亲爹。思维稍瞬一转，他放开了李然，心想：

为了不让你痛苦，也不让你觉得自己被欺骗，我这一生都不会说出真相。

真相很美，却很残忍。

......

李来福木然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目光怔怔的看着进门的徐长生。

徐长生站起来身子，冲着李来福说道：“李叔，咱们谈谈吧！”

李来福先是一惊，然后急忙站了起来，说道：“好！”

徐长生往外走，上了车的后座，李来福跟着上了车，坐在了他的一侧。徐长生支走了司机，把目光看向了窗外的烟雨，泪滴便滴答滴答的往下掉，一颗接着一颗，停不下来。

李来福大口的呼吸着，努力的压抑着澎湃的情绪，说：“长生，对不起！”

徐长生伸手抹泪，摇着头，说道：“没关系！只是，我觉得......”哭出了声，“你们不应该瞒着我，”哽咽着，“我觉得骗人是不对的！”

窗外，雨声沙沙。

车内，泪滴作响。

李来福的眼眶红了，他在把眼泪往肚子里咽，解释道：“一直觉得，告诉你真相，是对你的打击！就像现在，你知道了真相，觉得难以接受！”

徐长生继续摇着头，说道：“我不怨你们！只是，我觉得一路走来，我都活在你们设计好的圈套里面。你很好，王姨很好，李诚大哥很好，郭琴很好，可是，你们却一直瞒着我，这是一种欺骗。”

李来福纠正道：“欺骗也是善意的欺骗！”

徐长生耸动着肩头，无力的说道：“就像李然，我这辈子也不会告诉她，我是她的亲爹。这么做，很残忍！”

李来福点头道：“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也希望这么做的。可是，人在临走的时候，真的会回归初心，有些埋藏心底的夙愿，在那一刻，是无法隐藏的。”他扭头看向窗外，实在忍不住，泪水开始下串，“若不说透了，你若不喊一声妈，她走的不安心啊！”重重的呼吸着，大声说道：“你是她的心病，在她的心里，你远比李诚更重要，你知道吗？”

一句话，了断一场心伤。

徐长生停止了抽泣，看着窗外，不知不觉的愣怔了。

不知过了多久，李来福开口了，问道：“要听听关于你和我们之间的故事吗？”

徐长生慢慢的摇摇头，说道：“不想听，以后吧！”

车厢里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徐长生把手轻轻的探向了李来福，握紧了一双筋骨颤抖的手，郑重的说道：“爸，我妈走了，跟我一起过吧！”

突然而来的亲昵称呼太久违了，太温馨了，如同做梦一般，又如同过大年一般，李来福像小孩子一样抽泣起来，一边抽泣，一边默默地说道：“王萍啊，小儿子叫你妈，叫我爸了。咱们两个老骨头啊，死也瞑目了！”抽泣了良久，他止住了泪，“长生，我不走了，政府安排我去养老院。我觉得养老院挺好的，有人陪着下棋，有人陪着说话，心烦了，也能静一静！”

徐长生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不放心！”

李来福说道：“其实，我喜欢清静！”

这时，郭琴来敲车窗了，徐长生要下了车窗，郭琴说道：“吃饭啦，要不然，又凉了！”

徐长生赶紧点头，抑制着眼泪笑道：“马上，马上！”说着，下了车，绕到另一侧扶李来福下车。

细雨中，李来福的双手握住了徐长生的肩头，他努力的笑着，“男子汉，坚强起来做大事！”

徐长生用力的点点头，回应道：“爸，知道了！”

饭桌上，郭琴说要去京城，李然嚷着去龙靠山，李来福便催着他们赶紧去忙吧，逢七烧纸的事儿，他自己能办了。

徐长生说，逢七的事儿，我来办，明天把你送到养老院，我和嫂子，还有李然便离开。

郭琴也附和道，送了你，我们再走，要不然，走了也不放心。

李来福拗不过徐长生和郭琴，答应了。

......

邻近十月底，关于北方矿业集团的水泥厂和机械三厂的收购方案已经基本确立，这份方案已经通过了北方矿业集团、省政府、长生集团的三方认可，就剩下了最后的签字仪式。为了将来的工作顺利开展，徐长生依旧承诺了工作一个月支付一个月的工资，以及补偿以前一个月的欠发工资；刘润生为了保险起见，让所有在编且愿意返回岗位的人在劳动合同上签了字。

十一月三日，呼呼的大雪由天而降，从北向南的席卷了全省的各个角落。

天是白的，地也是白的，空中是白的，放眼看去，整个世界都是白的。路上没了行人，公交车慢慢悠悠的前行，只有高高的大楼和一根根笔直的电线杆在风雪中耸立。

在省政府办公大楼三层的一个会议室里，暖气热烘烘的，把空气也热的精神抖擞，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这里即将召开一个非常重要的会议，只要这个会议结束，等候在门外的记者便会把这个重大的消息传递出去。

大领导迈着矫健的步伐走了进来，在座的所有人都起立致意，他压压手，笑道：“大家不要客气，都坐下吧！”他在椭圆会议桌的最中央坐了下来，笑嘻嘻的说道：“没想到啊，长生集团带给我的都是惊喜。本来，我以为这个收购的签约仪式会拖到明年开春。”他伸手指指外面的鹅毛大雪，“大家看看，冰天雪地的，连手都伸不出去，怎么复工复产？现在接收那两个企业，不亚于给员工白发几个月工资啊！”

他的一侧坐着一个胖胖的中年人，是北方矿业集团的总经理谷峰，笑嘻嘻道：“徐老板有钱呗！”

大领导把脸一拉，瞪了一眼谷峰，鄙夷道：“你说的这话很是不妥。长生集团的钱是一分一分的挣下来的，都是来之不易的。人家有钱可以自己享受，没必要给咱们收拾着烂摊子！”

谷峰的脸红了，说道：“大领导，我承认错误！”

大领导没有理睬他，冲着正对面的徐长生说道：“徐董事长，在一些老企业里，难免有一些官僚作风，非常不利于企业的发展。若有人为难你，你来寻我，我给你做主！”接着，他说道：“针对这两个企业的收购，说说你的意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