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动作，静静的看着面前穿着一身茶白衣袍的金荌荌。

我回身坐在了正厅的椅子上，五福和若满站在我身后，我淡淡开口：“金姑娘有什么话都一并在这里说了吧。宝蓝，老祖宗给我带了几斗白茶，你下去给我泡了上来。”

宝蓝应声下去了，金荌荌气呼呼的坐在我对面。

她神色不可一世的问我：“你是公主？”

我点点头。

“你是什么公主？”

若满冷声：“自然是大齐的公主。”

“你跟杜宇什么关系？”

“我和他有什么关系，金姑娘可以自己用心去看。”

金荌荌好像反应不过来说道：“我不管你俩有什么关系，你不许妨碍我们之间的事。”

若满这个气啊，我坐在她身前都能感觉到她熊熊的怒火，我笑了笑正准备说话，杜宇、付施云、石清逸一起回来了。

金荌荌看到杜宇回来，跑到他面前：“宇哥哥~”

“呕~”我真是要吐了。

杜宇忙走到我身旁，轻轻拍着我的后背：“怎么了？”

我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

金荌荌看到杜宇这样气得跺脚：“宇哥哥！”

“金姑娘，你要么叫我杜主帅要么叫我杜公子，你我无亲无故，哥哥之语实在太无礼数。”杜宇冷声说道。

我看着门前付施云和石清逸看戏的模样也慢慢移过去，金荌荌撒娇夹着嗓子说道：“宇哥哥~你比我大叫一声哥哥难道不应该吗？”

我实在是没有见过女孩子的这么样子，京中的大家小姐都是无时无刻不守着礼教规矩。

若满嗤之以鼻，我看她的样子问道：“你怎么了？”

若满不屑的说道：“小家子气，一股庶女小妾的做派。”

正跟杜宇撒娇的金荌荌听到若满这话，眼含热泪看着我们，我感觉我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掉地上了。

金荌荌夹着嗓子哭道：“你怎么能这么诋毁我？”琥珀色的眼眸含着盈盈泪珠，真是我见犹怜。

我望天无语：明明受害者是我吧，我要走你非拦着我不让走……等等！拦着我不让走！她是故意让杜宇看到的。

我冷声笑道：“我看金姑娘身上的衣物首饰价格不菲，以为是哪位重京世家的嫡出小姐，可姑娘的做派倒是震撼了我。”

金荌荌梗着脖子说道：“恋爱自由，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我笑笑：“男女授受不亲，金姑娘的做派我也不是前所未见。”只不过不是好人家女儿的做派罢了。

不说她们二人的身份，杜宇与她若是两情相悦那我也不会阻止，只是杜宇是我的人，纵然她用尽法子，是我的就是我的。

金荌荌听完我的话，哭的更甚，我冷冷的看着杜宇：“杜主帅自己解决吧，我要回了。”

一众人行礼：“恭送公主殿下。”

我领着若满五福离去。

我也不是生杜宇的气，只是受不了这金荌荌的性子。

第二天早膳，只有我和石清逸、付施云。

石清逸好奇的问我：“公主不生气？”

我疑惑：“我生什么气？”

“金荌荌啊。”石清逸一脸看戏的表情。

“我一向不和人争，也不屑于和人争。杜宇的心意我明白。但是如果有一天他的心意改变了，我也不会生气。他是人，不是物，我也不可能把他的心挖出来放在自己身边。”我夹了一筷子凉皮。

石清逸哈哈笑道：“公主是难得的通透人。”

我摇摇头：“不是我通透。”

付施云说道：“公主，你就没极其在意的人吗？”

我说：“有。”

“那她要离开了，公主不会挽留吗？”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离开，但是我会给她准备好我能想到的她离开需要的一切。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我不能强留她在我身边，我不能说外面很危险你不要出去。我只希望她不后悔。”

日子就平常的过着，我也有意远离金荌荌，六月初六，我及笄礼前一天的晚上，深夜的将军府被一阵尖叫划破。

是来自杜宇的晴川院，石清逸是第一个到的，我到的时候看见他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我开口问道：“石将军？杜宇出什么事了？”

石清逸拦住我往屋子里走的脚步：“公主。”

我皱着眉看向他：“怎么？”

付施云这个时候进来了，还带了一小队侍卫，他见我和石清逸都站在院子里走了过来。

石清逸支支吾吾，我一把甩开他拦着我的胳膊：“我是一品的公主！这个院子里我最大！”

推开房门，只见杜宇和金荌荌共处一室，金荌荌裹着被子坐在地上，泪眼朦胧。

杜宇光着膀子坐在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见我进来他沙哑着声音开口：“萋萋，出去。”

我冷眼看着这一切对杜宇说道：“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解释，也给住在这将军府里所有来参见我及笄礼的宾客们一个解释。”

出了门，付施云迎上来关切的问道：“萋萋？”

第83章 无可奈何花落去

我摇摇头：“付云，不用担心。”

付施云拔出腰间的剑：“我替你杀了她。”

我知道他说的是金荌荌，我说道：“不用了，何必脏了你的剑呢。你的剑是保家卫国，阵杀外敌的，不应该用在后宅的腌臜事里。”

姮娥表姑坐在我的院子里，计春在一边倒茶。

见我进来，姮娥表姑笑道：“你倒是镇定。”

我说道：“明日礼节复杂，表姑怎么不在院中休息，夜深露重的来了我这儿？”

“晴川院的声音我听了个一清二楚，后院的那些个污糟事儿，你表姑我也了如指掌。”姮娥表姑抿了一口茶，“谁不知道你来山月关是为了昏迷不醒的杜宇。萋萋，虽然这么多年你表姑父对我真心无二，可是这等爬床的下作事，我也是没少处理。你告诉表姑那金荌荌是个什么人？”

我安抚表姑：“表姑，她掀不起什么大浪。”

表姑看我气定神闲的模样笑的得意：“不亏是我洛家的孩子。”

送表姑走后，杜宇跪在了我的面前，跪得笔直说道：“她独自一人来给我送汤，我以为里面是毒药，所以假装喝了。没想到她晚间突然出现在我房间里，衣着……衣着清凉，我没看清以为是刺客一脚踹翻了她，所以才会有那声尖叫。”

我淡淡说道：“明天不要再让她出来捣乱了。”

“我已经吩咐人现在就送她回西番。”

“不用了，留着她吧。不能因为这些事坏了你们的筹谋，江山社稷为大。及笄礼完之后我就要回京了。”

杜宇知道我不能再一直留再山月关了，只好说道“萋萋，一路顺风。”

六月初七，我的及笄礼一切顺利，只是晚上回到院子中的时候，看到了金荌荌。

她怒不可遏的喊：“你是坏女人！”

计春听完她的话，上去就是“啪啪”一顿掌嘴。

“放肆！”计春严厉的说着。

“你就是仗着自己公主的身份，如果你不是公主，宇哥哥就会和我在一起了。”金荌荌控诉着。

我看她身旁没有倚蓝和宝蓝，知道她又是偷溜出来的。

她这番言语实在可笑，好像我身在皇家，就是我的错了。

明明面前的人已经是十几岁的模样，偏偏说出来的话，像没有人教养的几岁孩童一样。

“我和宇哥哥早就已经结为夫妻了，你休想妄图插足我们的感情。”金荌荌说的振振有词。

我看她却像在看一个从别人手里强抢玩具的小孩，她不问这个玩具是否愿意，她只是自欺欺人的告诉别人，这个玩具是她的。

我深知杜宇不会娶一个西番的女人，不仅仅因为他是大齐的人，还因为他是一个保家卫国的将军，是一个心中有丘壑的少年。

我看着金荌荌张牙舞爪的样子，真的喜欢不起来。

留着金荌荌本来是为了在和西番的交战中先发制人，没想到我离开之后，金荌荌俨然一副将军府女主人的模样操持起了一切。

在我和王逢成亲的消息传到山月关的时候，杜宇拉着付施云、石清逸喝的酩酊大醉。

然后，金荌荌就爬了杜宇的床。

据付施云写回来的信所说，杜宇并没有和金荌荌有过夫妻之实，只是在一张床上睡了一觉而已。

我还是徒手捏碎了一个茶杯。

……

穷奇把杜宇打发走之后，没什么好气的进了我的屋子，他说：“杜宇还真是对你痴心不改，听说他至今未娶。”

我没什么心情跟他打嘴仗，等穷奇离开我就叫来了阿七。

我问他：“阿七，这几年重京发生了什么事吗？”

沈七头低低地垂下，我说道：“你说吧。”

他才开口说道：“崇安三十五年八月殿下身死之后，老祖宗命人上上下下搜遍了公主府也没有找到您的尸体，和皇上吵了一架之后就大病一场。”

“阿奶现在身体还好吗？”我着急的问道。

阿七跪在了地上，一字一句：“老祖宗驾崩了。”

我不可思议的看向跪着的阿七：“怎么可能？！”

“九月份的时候老祖宗就病了，四王爷的女儿出生之后老祖宗高兴了一段时间，但也是杯水车薪。十一月份重京下了第一场大雪，老祖宗没能熬过去……她死之前还念着殿下的名字。”

亲人离世的消息在一年以后，终于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好似鸿雁传书，但是却没有回信的可能了。

悲伤的情绪席卷着大脑和心脏，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明明阿奶是去了更好的地方，不用再待在那四四方方的皇宫里受苦了，为什么我还是在哭呢？

空气无比的安静，哭泣的情绪也渐渐平息。

我拿出手帕擦了擦脸上干涸的泪痕，问阿七：“还有吗？”

“三王爷突然发难，太子被终身幽禁东宫，皇后……疯了。”

从沈七口中说出的话信息，一条比一条更像锋利的刀扎进我的心脏。

我不可置信的问：“怎么回事？！”

沈七说：“奴才也不清楚，都是后来得到的音信。”

我难以相信的颤抖着问出了一个问题：“是因为我？”

沈七静静的，低着头，什么也没说。

我环抱着自己的胳膊，大口的喘着气，只觉得全身阴寒。

我大脑一片空白，跌跌撞撞的跑进穷奇的房间，他看见我来先是一笑又装作生气：“你怎么来了？”

我死死拉住他的袖子：“阿奶是怎么死的？太子哥哥怎么会被幽禁？母后又为什么会疯魔？”眼泪夺眶而出，声音是止不住的颤抖。

他一惊：“谁告诉你的？沈七？”

我紧紧的盯着他：“你告诉我！告诉我……”

他缓缓地拍着我的后背：“萋萋，你先冷静下来。”

我的情绪突然止住了，我知道是穷奇又吸食了我的情绪。

他给我倒了一杯茶慢慢开口：“我本不想告诉你这些的。但是你现在知道了……我不告诉你只怕你会生我的气。

火烧公主府的确是齐逾白计划中的一环，洛太后得知你身死的消息气急攻心、一病不起。皇帝一是为了洛太后的身体，二也是没有经受住洛太后执意要一个说法。所以特派太子调查公主府大火一事，结果可想而知，公主府二百口人独独缺少了你的尸体。

洛太后夜召沈七问及当晚情况，沈七言那晚自己被别人调虎离山，回来之后公主府早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洛太后听完便知这是一个阴谋。

太子本来就有些心理疾病，又加上你的死一刺激，更是雪上加霜。他查了两个月，无所收获，皇帝却不想再查下去了。为此太子一度忤逆皇帝，甚至扬言不想再做太子了。因此皇帝对这个嫡子十分失望，一怒之下下令永远幽禁太子于东宫。

洛太后缠绵病榻许久，听到太子幽禁的消息直接病入膏肓，而皇后眼看自己唯一的指望破灭，渐显疯魔大闹泰和殿，也被皇帝下令幽禁长春宫。”

穷奇说完，我久久没有说话，留下的全是宿命般的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