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马拉雅山脉周遭到处是珠峰碎裂的石块砸出来的大大小小深坑，与之相比，夜空纯净的就像是夏日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雪碧。

点点闪耀的星光就是冰雪碧的气泡。

“好想喝雪碧啊。”

李父发出一声怀念的感叹。

李修一时间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从哪里说出口。

听到父亲的叹息，李修想了想，用极寒之力变化出冰杯子和冰水，往里注入了一点暴风，这样就是气泡水了。

他又加了一点地狱火调味，最后用枯石地狱的力量，把这三个元素压缩到一起，递给了父亲。

李父瞅了眼，犹豫着说：“以我的状态，这东西，喝一口就会直接暴毙吧。”

李修说：“我把里面的冻结、腐蚀、燃烧和禁锢元素都抽离了，它只是一杯气泡水。”

李父这才接过来，喝了一小口，举起杯子看了眼，眼睛微微放大，随后咕咚咕咚把杯里的水喝了干净，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叹息。

李父洒脱的笑着说：“消失之前，喝上一杯，我也算是死而无怨了。”

听到这话，李修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他问：“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已经二阶了，能做的事情很多，我有四座地狱，我还……”

说到后面，已经迈入二阶，成为世间最强者的李修嗓音有些哽咽。

时隔六年，再次在现实中见到父亲，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消失……李修无法接受这个结局。

一只虚幻的手落下来，李父本想揉揉李修的头，却发现不知何时，曾经矮小瘦弱的儿子已经和他一般高了，身体更是健硕不少。

他拍了拍李修的肩膀，微笑说：“不要难过，生老病死本来就是人之常情，而且……”

李父有点尴尬的说：“我也不知道，我到底算不算是死了。”

“啥？”

李修瞪大了眼睛问：“什么叫你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死？六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老妈在哪？”

李父局促的揉搓着手，说：“我是真的不知道，包括我的生死，你妈妈的事情，以及六年前的事情，我都记不起来了……我现在只是一缕残魂。”

太多的记忆在被圣徒-001号镇压时被磨灭了。

李父能坚持六年不被抹去自主意识，在关键时刻出现帮李修一把，已经是他能够做到的极限，再期望太多……

未免太过强人所难。

“圣徒-001号操纵我的身体，需要一点我的灵魂作为黏合剂，这也是他没有完全杀死我的原因。”

“在我仅剩的记忆中，我记得圣徒-001号将我夺舍，我的灵魂被抽取、被撕裂。其中一部分，也就是现在的我，保留在身体中。”

“剩下的一部分被他注入到了某个物体或生物当中，储存起来，等身体中的这部分我被消磨干净后，再用来给他替换。”

把灵魂抽取出来，注入到别的物体或生物当中，这听起来是荒诞的事情，可如果是圣徒-001号的虚构天堂的话，绝对是有可能做到的。

这对李修来说是一个好消息。

当圣徒-001号被杀死后，父亲的这缕灵魂已经脆弱到了极点，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消散。

李修尝试打开地狱大门，将父亲的残魂吸入其中，很快就发现他做不到。

这说明父亲说的没错，他的确还有一大部分灵魂在别的地方，以另类的方式生存。

生者，不坠入地狱。

这是必然的道理。

“对了，我还想起来一件事。”

李父一只手握拳，轻轻敲在另一只手的手掌中，说：“在我模糊的记忆中，我和你妈去了一个冰天雪地的鬼地方。”

“冰天雪地……哈市？”

李父面露回忆：“不是国内，我们当时从美尼斯离开后去了南非，再然后……继续往南走……”

李修问：“南极？”

李父点点头，却又不敢确定，只好说：“大概率是，但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那就只能亲自走一趟了，等珠峰的事情收尾后，李修就打算去趟南极，去寻找当年父母的足迹，或许能从中找到一些线索。

而且这一次，没人会阻拦他。

作为全世界唯一的一个二阶，神明不出，这颗星球没人能伤到李修。

父亲的这缕残魂马上就要消散，李修收敛思绪，问出了压在心底的最后一个问题：“六年前的冬夜，你们究竟遇到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李父说：“六年前的那一晚，我和你妈去超市买完东西，回家的路上，我们遇到了一个人，他告诉了我们关于神降四仪式的事情——不要问我，他是谁。”

李修无奈说：“你想不起来了。”

“没错。”

李父继续说：“他说我们有两个选择，要么回家，享受普通人的欢乐，幸福生活十几年后，死亡或发疯。要么就现在出发，去阻止神降四仪式……他当时应该是为我们展现了不少证据，也是想不起来了。”

“总之，我们最后远远的、隔着窗户看了你一眼，我们就出发了，原计划是半年就全部搞定，然后回家，没想到……”

李父的眼神无奈且饱含歉意。

时隔六年再次见到儿子，他对李修有多么强大，名声多么响亮，其实并不在意。

他欣慰于李修能够健康成长，拥有了一群很好的朋友，并且像是一个真正的男人般可靠。

李父捏了捏李修结实的手臂，问：“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吧。”

“是啊，真的没少吃苦。”

听到这话，李父鼻头发酸，正要再次道歉。

李修忽然张开手臂，给了父亲一个大大的拥抱，轻声说：“所以，我会尽早找到你们，这样，我就不用继续吃苦了，可以吃老爸你亲手做的菜，可以天天把脏衣服丢给老妈去洗，就算不出去没日没夜的兼职打工，也可以安安心心当一个啃老族了。”

“好、好。”

李父手臂僵硬在空中，随后用力拍了拍李修的后背。

点点光芒飘散，李父注意到自己的手掌开始淡去。

这缕残魂马上要消散了。

他抓紧最后的时间嘱托说：

“好好吃饭。”

“好的。”

“好好上学。”

“没问题。”

“好好恋爱。”

“这个……”

在父亲的注视下，李修硬着头皮说：“我努力。”

李父绽放最后的笑容，说：“最主要的是活得开心，其次，都是其次。”

父亲的身躯有一半化为了光点。

“那我走了啊。”

李修用力抿着嘴，抑制着悲伤的情绪，挤出笑容说：“下次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