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书琴长发落下，九支银蜂针环绕林科飞舞。

林科不是肉体强化系的能力者，他的自愈能力只能算是一般，所以，面对身体中残留的科技侧压制，他只能等待生命的消亡——

救援赶过来，还需要一点时间，而他，不出二十秒就会死。

毕竟林科为了能够杀死发明家，硬生生承受了对方临死前的含恨一击。

说到底，林科能无视能力克制，强杀发明家已经很了不起了，他自己都没想到还能活下来。

有了程书琴的治疗就不同了。

一来，她是纯粹的治疗系能力者。

林科和发明家的残留力量对抗，她就能趁机剔除死亡的器官，在伤口处制作虚拟器官。

不过，仅仅是治疗系能力者还不够——除非是一阶的治疗系。

发明家临死前的一击伤害太大了，若是寻常的治疗系，可能还不等救回林科，他就会先一步死亡。

另一个，也是更为重要的原因就是，程书琴和林科配合多年，这些年来，林科受的大大小小的致命伤都是她治疗的。

说的病娇一点，程书琴知道林科肝脏的每一条纹路，她给林科施展治疗手段，不需要任何探查、分析，上手就能修复。

省去的时间，就是生与死的区别。

林科看着忙活的程书琴。

一时间有点恍惚，仿佛岁月从未在她身上留下印记，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依旧是那个说话柔柔弱弱，笑起来甜甜的小女孩。

但他知道，这不可能。

观音制造的五十年许愿时代中，林科投身于混沌异世界修炼，留下程书琴和孩子，导致孩子被人杀死。

观音战役结束后，程书琴就和林科分居了，在此之后，两人就没有说过话。

林科好几次主动找她，结果都被无视了。

直到今天。

林科没想到自己还能活下来，更没想到救他的人会是程书琴。

可再仔细的琢磨，又觉得应该是她，也只有她。

“你早就过来了。”林科问。

“嗯。”

林科和发明家的战斗频次极高，可能上一秒还在东海，下一秒就打到了北极圈，加上动荡的力场，传送法阵根本无法正常运转。

如果是知晓战斗结束，再传送过来，只能传送到百公里外，最快也要一两分钟时间。

程书琴几乎是在战斗刚结束就到了。

这就说明，她一直在附近，他们打到哪，她就跟到哪，可是她的速度怎么……

“和哪吒借的仙剑。”

程书琴像是听到了林科的心声，拍了拍腰间的短剑，丝丝缕缕的仙气自其中释放。

“瞬息千里。”

林科缓缓点头，又想起来，现在这个时间，程书琴应该在镇守安元市。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一份文件就扔在了他的怀里。

“请假申请，已经得到了批准——当然，就算没批准，我也会出来找你。你知道，我从来都不是一个敬业的特事局外勤人员。”

林科当然知道。

若不是因为他，就算是觉醒了，程书琴也不会加入特事局。

一切都是为了他。

可是他呢？

对于同伴、组织、国家再到世界，林科都能挺直腰杆，拍着胸脯说，自己把能做的都做了。

唯独对程书琴，他做不到。

林科对得起全世界，却对不起自己的妻子。

“如果你真的感到歉意，就好好活下去，然后……”

九支银蜂针飞回到程书琴发丝间，她捏住最后一根，在脑后轻轻一挽，把长发挽成发髻，插入最后一支银蜂针，望着林科说：

“在你拯救世界之余，分出哪怕百分之一的精力给我。”

她眼角微微泛红。

“好。”

林科郑重点头。

可就在这时，自苍穹之上出现了，一道道沉重的力场波动！

敌人！

一阶！

数量……六人！

主战场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敌人闯过来？

不，现在不是思考为什么的时候——

林科扭头看向程书琴。

“走！快走！”

他作为一阶，绝对是敌人的首要攻击目标。

以林科现在的状态，已经无法经历第二轮战斗了。

他会死，可他不想让程书琴跟着一起死。

程书琴微微摇头。

“我走不了。”

不是不能走，而是走不了。

她不是学狗血剧的女主，明明危险当头却不肯走，程书琴能清晰感觉到，自己被敌人锁定了。

只要她还活着，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对方找出来，杀死。

为什么寂灭大帝的人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盯上程书琴——一个非战斗人员？

这一切都要归咎于寂灭大帝不久前下达的命令。

为了应对李修的能力，寂灭大帝需要时间。

可李修不是那种打着打着，还负责讲解能力，又或者会被轻易陷入嘴炮的傻子。

一旦占据优势，李修就像是变成了哑巴，闷头就是打，偶尔说两句话，也是为了动摇寂灭大帝的战斗意志。

李修的战斗经验太丰富了，丰富到寂灭大帝无懈可击。

唯一能够动摇李修的，只有家乡的朋友们。

所以，寂灭大帝下达了命令，要求在冥王星战斗所有的下属，全部点燃自身灵魂、力量。

以消耗生命为代价，分出一部分人前往蓝星，去杀死李修的朋友。

寂灭大帝的下属都是一阶，寿命悠长，他们的燃烧生命自然不是以年为单位的消耗。

而是以比例。

最多一两分钟，他们的生命就会被燃烧殆尽，甚至因为李修在现场，他们死后，一部分「我」的意志会被地狱拦截。

用近五十名一阶强者的生命，换来六名下属能够摆脱林依白等人的牵制，赶往蓝星，以此来达到围魏救赵的效果。

这就是寂灭大帝的计谋。

若是李修放弃寂灭大帝，去拦截前往蓝星的六人，那寂灭大帝得到喘息的时间。

若是李修不去拦截，那蓝星上，林科、程书琴、老六等人的死亡，将从根源上动摇李修的意志，促使他在战斗中作出错误的判断。

只要一次失误，对于寂灭大帝来说就足够了。

所以，无论哪个选择，寂灭大帝都能找机会摆脱现在的困局。

他在等待。

可是，等着等着……

他发现，李修没有半点变化。

寂灭大帝手中只剩下了一把断剑，全身上下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比起身上的伤势，更令他不安的是李修的态度。

太平淡了。

寂灭大帝很了解李修的性格。

他不应该，也不可能如此平淡才对。

寂灭大帝问：“你不去救人吗？还是说，你已经「成长」到可以接受一定程度的牺牲？”

“没人会牺牲。”

“为什么？”

“因为——”

李修摊开生死簿，在上面看到了一个人的名字和死因。

洛小小，死因：被发明家激光炮所杀。

李修轻声叹息：

“你让一个父亲，变成了怪物。”

……

等待死亡降临的林科，忽然，他眼中的天空转变为了黑色。

黑色的天空如同一张幕布，六位降临的敌人，在这片黑色中就格外显眼。

黑色的幕布中伸出了一双手。

双手中延伸出一根根线，连接在了六名敌人身上，下一秒，六名敌人在双手的操控下，毫无抵抗的展开了厮杀。

自地面看去，如同天空中正在放映一场木偶戏。

六名敌人互相杀死了彼此，随后，在双手的指挥下，六具尸体弯腰行礼，钻进幕布中。

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