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两天，店里的生意变得更加火爆，每天都有人在店外排队。

柏安妈妈在店外支了些凳子。

“久等了。”她对那些等着吃饭的顾客说。

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说：“老板娘，你家的生意可太好了。”

“是啊，你们也在附近工作，别耽误你们上班。”

“我不在附近上班，不耽误。”

“喔。”店里忙，柏安妈妈也没久聊。

厨房里炒饭的男人，勺子落进锅里。

在锅边敲出一声响，旁边年轻人回头，见男人弓着腰，神色痛苦。

“师父，哪儿不舒服？”

男人埋着头，抬起一只手，“关，关火。”

“喔，好。”年轻人关掉面前的火。

锅里尚未炒好的炒饭散着热气。

年轻人见他难受的厉害，“师父，你哪疼啊？”

“胃，老毛病了，今儿疼的厉害，这饭怕是炒不了了。”

“还炒什么饭，咱去医院吧。”年轻人有些着急要搀他出去。

“别，你继续炒，能做多少，做多少，外面那些还在等的，给他们解释解释别等了，我让柏安陪我去。”

“柏安不会开车，我去吧。”

“不开车，打车去。”说完稍微直了直腰，叫上外面的柏安走了。

医院走廊，柏安和男人坐在椅子上。

柏安的电话不时响起，大都是妈妈打的。

“让你爸接电话。”

“你说，你说。”男人知道免不了被训，让儿子挡一挡。

“接吧，爸。”

男人接过电话，“喂。”

“你还疼的厉害吗？”

“好多了。”

“什么病？”

“结果还没出来呢，估计是老毛病，年轻时烟酒动的多了，你也知道。”

“什么我也知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你怎么和我说。”

“大男人，这点儿疼扛一会儿就好了，吃点药，问题不大，你别担心啊。”

“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要不这炒饭店别开了。”

“别啊。”男人换了只手接电话，“店还得开，先这样，一会儿回去。”

等他们去找医生的时候，医生的面色严肃。

“怎么，胃出血了？”男人先打破沉默。

“比胃出血要严重的多，还要做检查，等报告出来，才能确定。”

男人的神色也开始有些僵。

他们去做了其它检查，过了近一周。

他们一家三口出现在医院。

“胃癌，晚期。”

柏安妈妈差点晕倒，一旁的少年连忙扶住她。

一家人的气氛一直很沉默，柏安妈妈一度觉得周遭都不真实。

那么健硕的人，怎么突然患了这种病。

柏安爸爸似乎没有受多大影响，积极配合治疗。

还劝妻子，“生老病死，人之常情，都要走这一遭。”

柏安妈妈不太能接受，确诊结果出来，他就陪着丈夫，没再去炒饭店。

有人和男人通电话，挂了电话，他对妻子说，打算回B市治疗，B市是家乡，他的老朋友在一家医院当院长，他想回去。

“柏安这两天，要填志愿了，这事先别告诉他。”

“嗯。”

书桌前，少年对着电脑屏幕，手指落在键盘上。

半晌没动。

他回头看了一眼摆在桌上的木匣子，手指敲动。

柏安妈妈知道他今天填志愿，但半天没见他出来。

“柏安？”她敲门进去，“志愿填好了吗？”

“嗯。”

“填好了就好。”

“我填的B大。”

“B大？B大虽然也不错，你的分上A大更好，不然多浪费。”

柏安摇头，“不浪费，B大的专业也很好，再说爸爸不是要回B市治疗吗，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这都是大人的事，柏安，你不需要勉强自己。”

她最近每天没休息好，眼下有一圈青黑，落进少年的眼里。

“不勉强。”

房间里。

林欣已经选好了专业，社会学。

洛洛和她打电话，选了天文学。

她们没在同一专业，能在同一所大学就很好了。

希望她能成功被A大录取。

坐在车里的少年，接了电话。

“他填了B大。”

“嗯。”

少年挂了电话。

对前面的司机说：“去疗养院。”

疗养院内，鹿辰的办公室。

他从电脑前移开视线，对站在窗口的少年说。

“你可是一年多没来了，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去见她。”

鹿辰给窗台的盆栽洒了水，“她刚开始还问问你，后来时间长了，便也不问了。”

少年转身走了。

鹿辰对他的背影补了一句，“现在这个时间，她已经午睡起来了。”

房间的门敞开着，袁惠坐在书桌前练字。

门被轻叩了两声，一个少年径直走了进来。

“席予？”

袁惠以为自己眼花了。

“我还以为，你以后再也不会来了？”

“我只是想问你，不后悔吗？”少年的声音浸过风，有些遥远。

“后悔什么？”袁惠认真的看他。

“抛下她。”

袁惠笑笑，“那不是抛下，那是更好的选择。”

“这几年我还是会梦到那场车祸，看见他血肉模糊。”

“就因为那句荒谬的话。”

她的丈夫十八年前，死在大货车之下。她并没有真正见过那个场景，在梦里，她清晰的看见了那辆车，看见了他是怎么被撞的，看见他的血肉被碾碎，看见他绝望而不能获救。

只梦见一次，足以难忘。

这十八年，她梦见不止一次。

足以次次提醒她，叫她不能忘。

他们刚有孩子时，在街上撞见过一个人，那人后来留了一句话给她。

说她是天煞孤星。

没人相信他的话。

直到她的丈夫出了事。

那句话伴随着噩梦出现在深夜里。

袁惠摇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她是我们的孩子，不能有差池。”

孩子出生，被养在袁惠双胞胎妹妹袁雪家。

她独自一人生活，开着那间画室。

“他们把她当亲生女儿，甚至出于对她的宠爱，没有生自己的孩子。”

袁惠两只手叠在桌上。

“我知道，你并看不上我这种行为。以前你第一次得知你口中谈到的洛洛，是我的孩子。我把这个秘密告诉了你，你从此后再也没来过画室。”

“我关了画室，干脆来了这里。你第一次来这里看我，我很意外。你愿意和我分享她的事情，愿意来看我，是因为她。如果那时，你们关系尚且稳定，这空白的一年多，你们之间是有了间隙吗？”

她看向立着的少年。

“和你无关。”

少年转身走了。

“谢谢你那年过年送的点心铺子的点心，还没亲自和你道谢。”

虽然第二年过年没再收到，虽然少年已走远。